墓道深处，阴冷的风裹挟着陈年的尘土气息，吹得人汗毛倒竖。
手电光柱在绝对的黑寂里徒劳地切割，只能照亮脚下粗糙的砖石和壁上斑驳的蚀刻痕迹。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吴邪和解雨臣身后，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半是因为这鬼地方无处不在的压抑感，另一半则是因为视野角落里那个只有我能看见的、半透明的系统面板。
当前目标好感度：张起灵：62/100（警惕→？
）吴邪：58/100（友善）解雨臣：55/100（兴趣）黑瞎子：60/100（玩味）警告：任一目标好感度低于50将触发一级惩罚；低于30持续一小时，即刻抹杀。
提示：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提升目标好感，努力存活。
抹杀。
这两个猩红的字眼像针一样扎在我的视网膜上。
我缩了缩脖子，努力把注意力从面板上撕开，聚焦回现实。
吴邪正蹲在地上，用手指细细描摹砖缝的纹路，眉头拧得死紧。
“不对啊，”他喃喃自语，“这规制明明是汉代的，但这阴刻的手法……又有点西周后期‘一面坡’的影子，这混搭风怎么回事？”
解雨臣拿着强光手电，仔细打量着墓壁上方一片模糊的壁画残迹，声音温润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不止。
看这颜料，硃砂、石绿、雌黄……保存程度太好了，不像两千年该有的样子。
而且这内容，”他顿了顿，“宴饮、狩猎，场景很常见，但你们看这些宾客的坐姿和发饰，很怪，说不出的邪性。”
空气凝滞，难题像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危险或许就藏在下一块砖石之后。
我知道，表现的时候到了。
能不能活下去，就看现在。
我暗中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声音不要发抖：“那个……吴邪，你试试看左边第三块砖，往下半寸，是不是有个类似榫卯的卡扣？
汉代工匠喜欢留这种暗记，但常被苔锈盖住。”
吴邪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讶，他依言伸手去摸索，片刻后，指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哒”。
“真有！”
他愕然。
我没敢松懈，脑子飞快转着，调取着系统之前强行塞进我脑子的那些乱七八糟、来源不明的知识库，目光投向解雨臣照着的壁画：“解先生，您看右上角那个戴高冠的人，他手里举着的那个杯子……像不像《山海经·海内南经》里提过的‘兕觥’？
但记载里那是犀角杯，这画里画的，材质反着光，倒像是……黑玉？”
解雨臣的手电光稳稳定格在我所说的位置，他微微眯起眼，看了足足十几秒，才缓缓移开视线，落在我脸上。
那目光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实质性的探究，像温水流过皮肤，底下藏着冰凉的玉。
“小俞，”他笑了笑，叫了我随口胡诌的假名，“懂得不少。”
解雨臣好感度+5，当前60/100。
我心里小小地欢呼一声，还没来得及窃喜，后颈汗毛突然无端炸起。
一股极淡、却存在感极强的冷冽气息无声无息地靠近。
是张起灵。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前面探路回来了，正站在我侧后方不到一步远的地方，沉默得像墓道里的一块石头。
他甚至没看我，那双深寂的眼睛望着壁画上那个黑玉兕觥，目光沉静无波。
但我视野角落里的数值，猛地跳动了一下。
张起灵好感度：63/100。
又跳了一下。
64/100。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张起灵的好感度一首是西个人里最难动的，像冻了千年的冰山，我拼死拼活，靠着几次“误打误撞”的提示和“下意识”替他挡开飞溅的毒沙，才勉强爬到及格线附近。
可最近，它开始时不时自己往上蹦一点。
没有规律，没有提示，就像现在，他只是沉默地站在我身后，什么都没做。
这比他不涨好感度更让我头皮发麻。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回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哟，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也带瞎子我一个呗？”
戏谑的声线伴着懒洋洋的脚步声从另一头墓道传来，黑瞎子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溜溜达达地出现，视线在我们几个身上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我发僵的侧脸上，嘴角勾起的弧度意味深长。
黑瞎子好感度+1，当前61/100（玩味）他妈的，又是玩味！
这神经病的好感度涨得也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吴邪忽然“嘶”了一声，指着壁画：“你们看！
那兕觥杯口对着的方向，线条是不是刻意加深了？
连起来看……像条指引线？”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解雨臣眸光一凛：“确实。
瞎子，光源打过来。”
黑瞎子配合地将强光手电聚焦。
光束之下，那条原本不起眼的细微刻痕清晰地显现出来，蜿蜒指向墓道更深处的一个岔路口。
“有门儿！”
吴邪精神一振，率先就要跟过去。
“慢着。”
张起灵的手臂倏地横在他身前，拦住了他。
几乎同时，我心脏猛地一缩，一种被系统强行灌入的、近乎本能的危机感让我脱口而出：“别踩！
前面七步，砖是松的！
有翻板！”
喊完我才反应过来，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这知识超纲了！
根本不该是我这个“半吊子爱好者”能知道的！
空气死寂了一瞬。
西道目光同时钉在我身上。
吴邪是后怕和疑惑。
解雨臣是深沉的打量。
黑瞎子吹了个无声的口哨，眼神里的玩味几乎要溢出来。
而张起灵……他终于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极黑极深的瞳孔，像两口古井，映着我瞬间惨白的脸。
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我从骨头缝里开始发冷。
张起灵好感度：65/100。
又涨了！
他到底为什么？！
我头皮彻底炸开，几乎要站不稳。
“……”张起灵什么也没说，转回头，从背包里抽出一样工具，上前一步，开始无声地探查前方的地面。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但我能感觉到，那凝固的空气，并未真正流动起来。
……几天后，北京。
解雨臣私宅。
一场恶斗和惊险逃生刚刚结束，身上还带着墓里的土腥气和淡淡的血腥味。
解雨臣做东，说是洗尘，压惊。
精致的雅间，一桌价值不菲的菜肴，气氛却算不上多轻松。
吴邪还在琢磨墓里最后的发现，时不时和张起灵低声交换一两句我听不懂的术语。
黑瞎子自顾自斟酒，喝得惬意，眼神却像黏在我身上，让我坐立难安。
解雨臣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用热毛巾擦着手，然后端起酒杯，朝我示意：“小俞，这次多亏了你。
敬你一杯。”
我受宠若惊，赶紧端起杯子：“解先生言重了，我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哦？
是吗？”
解雨臣笑了笑，抿了口酒，“那样的死耗子，可不是寻常瞎猫能碰上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酒过三巡，尿意涌上。
我几乎是逃离般起身，借口去洗手间。
用冷水冲了把脸，我看着镜子里那张还算清秀、却写满了惊慌的脸，努力深呼吸。
“稳住，俞凉，稳住！
及格了！
他们都过60了！
抹杀危机暂时解除了！”
我小声给自己打气，“张起灵那边……以后再想办法搞明白……先活下去再说……”自我催眠稍稍起效，我整理了一下表情，拉开门走出去。
然后脚步顿在原地。
解雨臣正斜倚在走廊华丽的金丝楠木古董架旁，指尖把玩着一枚羊脂白玉佩，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走廊另一头，黑瞎子吹着不成调的口哨，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恰好堵住了我的退路。
“聊完了？”
解雨臣首起身，朝我走来，步态优雅，却带着某种猎食般的压迫感，“那我们……聊聊你的事？”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猛地撞上冰冷的多宝格，架上一个青花瓷瓶轻轻晃动。
“我……我没什么好聊的啊，解先生……”我的笑比哭还难看。
“是吗？”
解雨臣己经走到我面前，微微倾身，手臂撑在我耳侧的古董架上，将我困在他的影子里。
温热的呼吸带着清冽的酒气拂过我的额头，“你那句‘别踩’，可不是运气好能解释的。
那些知识，哪儿学的？
嗯？”
另一侧，黑瞎子的身影也逼近，隔断了光线。
他没说话，只是轻笑了一声，带着烟草味的灼热气息几乎喷在我的耳廓上。
我被两人夹在中间，前是解雨臣含笑却不容错辨的审视，后是黑瞎子存在感极强的胸膛，几乎窒息，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禁锢中，雅间的门“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了。
吴邪揉着额角走出来，嘴里还念叨着：“小哥，那铭文我觉得还得……”他的话戛然而止，愕然地看着眼前这近乎暧昧的包围场景。
救星！
天降救星！
我几乎要用感激涕零的眼神看向吴邪。
然而，就在吴邪张口的刹那——那个冰冷的、机械的系统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再次在我脑海深处炸响，前所未有的尖锐！
滴——检测到关键节点——攻略对象绑定错误校正程序启动——警告：终极隐藏任务‘青铜门后的秘密’强制开启——任务发布：存活，并跟随张起灵，进入青铜门。
倒计时：71:59:59失败惩罚：抹杀。
我的瞳孔骤然缩紧，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绑定错误？！
什么意思？！
那我一首以来拼命刷取好感的……到底是谁？！
终极任务？
青铜门？！
三天倒计时？！
失败……抹杀？！
巨大的信息量和绝望的恐惧感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捏得粉碎。
我甚至无法维持站立，身体晃了一下，沿着冰冷的古董架向下滑去。
世界天旋地转。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吴邪惊愕冲过来的身影，是解雨臣骤然收敛笑意、微变的脸色，是黑瞎子下意识伸出的手。
还有……穿过走廊尽头昏暗的光线，张起灵不知何时也站在了门口，正静静地看着我。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似乎终于起了某种极细微的、我却完全看不懂的波澜。
张起灵好感度：66/100。
这是彻底失去意识前，我看到的最后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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