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南川，风里还带着点冬天没散的凉，却裹着刚冒头的春芽香 —— 路边的柳树抽了嫩黄的芽，卖早点的摊子旁，热气裹着油条的香味飘得老远，自行车铃 “叮铃叮铃” 地从街这头响到那头，连空气里都透着股松快的劲儿。
林北星攥着手机快步走，屏幕上还停留在和高歌的聊天记录里：“顺路带杯拿铁，少糖，谢啦北星！”
她熟门熟路往街角那家 “暖光咖啡” 走，这家店她高中时就常来，那时候总跟在展宇身后，偶尔能瞥见坐在窗边做题的张万森 —— 不过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自从穿越回去又回来，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推咖啡店玻璃门的时候，林北星还在想高歌最近是不是又熬夜赶画稿，得让她少喝点咖啡。
可手刚碰到门把，门就从里面被推开，她没来得及收力，整个人撞了上去，怀里的手机 “啪嗒” 掉在地上，手里攥着的零钱也撒了一地。
“抱歉抱歉，你没事吧？”
对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礼貌的歉意，落在耳朵里却像一道雷，炸得林北星浑身发麻。
她蹲下去捡手机，指尖刚碰到冰凉的屏幕，就下意识抬头 —— 眼前的人穿着浅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很细，头发比高中时短了点，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眼。
可那张脸，是她刻在心里的模样：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唇，还有那双以前总藏着光、看她时会偷偷发亮的眼睛。
是张万森。
林北星的呼吸瞬间停了，手机从手里滑出去，又 “咚” 地砸在地上。
她忘了捡，也忘了疼，猛地站起来，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 他的袖子很薄，能摸到胳膊上的温度，是活的，不是梦里的幻影。
“张万森！”
她的声音发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毫无预兆地砸下来，“你没死？
你真的没死？”
被抓住的人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胳膊，眉头轻轻皱起来，眼神里全是错愕，像被陌生人突然拉住的无措。
他看了看林北星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又抬眼看向她的脸，语气里带着困惑：“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时候，跟在他身后的男人走了过来，大概三十岁左右，手里拿着文件袋，看了看林北星，又看向被抓着的人，笑着打圆场：“哎，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是不是摔着了？”
林北星没理他，眼睛死死盯着张万森，手抓得更紧了点，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没认错！
你就是张万森！
南川中学 2016 届的，你以前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数学特别好，运动会还帮我捡过跳绳 ——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
我是林北星啊！”
张万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他轻轻挣了挣胳膊，把胳膊从林北星手里抽了出来，指尖碰过她的手，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发抖。
他往后退了半步，和她拉开一点距离，语气依旧礼貌，可眼神里的陌生像一层冰：“我确实叫张万森，也确实是南川中学 2016 届的，但我对你…… 没印象。”
“没印象？”
林北星愣了，眼泪掉得更凶，“怎么会没印象？
我们一起上过课，一起去动物园春游，你还……” 她想说 “你还为了我跳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那些穿越里的事，他大概都不记得了。
旁边的男人看林北星情绪激动，赶紧上前一步，挡在张万森旁边，笑着说：“小姐，可能真是误会了。
我们张工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记性可能有点差，要是真认错人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我们还有会要开，先走一步了？”
张万森点了点头，看向林北星的时候，眼神里多了点歉意，却还是陌生：“不好意思，可能让你失望了。
如果真有过交集，我大概是忘了……”林北星还想说什么，可看着他那双干净却毫无波澜的眼睛，突然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顶凉到脚底。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张万森和那个男人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那个男人还回头看了她一眼，嘴里跟张万森说着什么：“那姑娘看着挺激动的，不会真是你老同学吧？”
张万森的声音飘过来，很轻：“不知道，没印象了。
可能真认错人了。”
林北星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 张万森走得很稳，和高中时那个总低着头、有点怯生生的样子不一样，可步伐里的节奏，还是有点像以前。
风吹过来，掀起他的衣角，她突然注意到，他穿的那双白色板鞋，鞋头有点磨白，是高中时他最常穿的那个牌子。
那时候，他省了半个月的饭钱，才在文具店旁边的鞋店买了这双鞋。
那时候他宝贝得不行，只有运动会或者重要的考试才舍得穿，平时都放在课桌底下，用鞋盒装着。
林北星还记得，有一次下雨，他的鞋被同学踩脏了，他蹲在走廊里，用纸巾擦了好久，眼眶都红了。
现在，他还穿着这款鞋。
林北星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蹲下去，捡起地上的手机 —— 屏幕裂了一道缝，亮起来的时候，壁纸还是穿越时拍的张万森的侧影。
她伸手去捡撒在地上的零钱，指尖碰到一片冰凉的咖啡渍，才想起自己是来买咖啡的。
“姑娘，没事吧？”
旁边卖烤红薯的阿姨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纸巾，“看你哭这么厉害，是不是跟朋友吵架了？”
林北星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没…… 没吵架。”
“那是怎么了？”
阿姨叹了口气，“刚才那俩小伙子，是你朋友啊？”
“算是吧……” 林北星的声音哽咽着，“就是…… 他不认识我了。”
阿姨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把手里刚烤好的红薯递过来：“拿着吧，热乎的，吃点甜的能好受点。”
林北星连忙摆手：“不用了阿姨，我有钱……不用钱，送你的。”
阿姨把红薯塞到她手里，“姑娘家在外头，别总哭，伤身子。”
红薯的热气透过纸袋子传过来，暖了手心，可林北星心里还是凉得厉害。
她站在原地，看着张万森和那个男人拐过街角，彻底消失不见，才慢慢走到咖啡店门口。
推开门，店里的暖气裹着咖啡香扑面而来，和外面的凉风形成鲜明对比。
店员笑着迎上来：“您好，要点什么？”
林北星愣了愣，才想起高歌的拿铁：“一杯拿铁，少糖…… 再要一杯热可可，加奶。”
“好嘞，稍等。”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就是以前张万森常坐的那个位置。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桌子上，她把烤红薯放在旁边，看着玻璃门外人来人往，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
手机响了，是高歌打来的。
“北星，咖啡买了没？
我都快困死了！”
高歌的声音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
林北星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买了，马上就回去。
你再等等。”
“怎么了？
你声音不对啊，哭了？”
高歌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林北星攥着手机，眼泪又忍不住：“高歌，我…… 我看到张万森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高歌拔高的声音：“什么？！
张万森？
他没死？！”
“嗯……” 林北星的声音哽咽着，“我刚才在咖啡店门口碰到他了，他还活着，可是…… 他不认识我了。
他说他叫张万森，是南川中学的，可他说他对我没印象。”
“怎么会这样？”
高歌的声音也急了，“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比如…… 失忆了？”
“我不知道……” 林北星看着窗外，“他跟一个同事在一起，说要去开会，看起来挺正常的，就是…… 看我的时候，眼神特别陌生，像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你别着急，” 高歌的声音放缓了点，“你先回来，咱们慢慢说。
说不定是他刚回来，还没缓过劲来，或者真的忘了？
你别自己瞎想。”
林北星点了点头，挂了电话。
店员把咖啡和热可可放在桌子上，笑着说：“您的饮品好了，慢用。”
她端起热可可，抿了一口 —— 很甜，带着奶香味，可她尝不出味道。
她看着杯子里自己的倒影，眼睛肿得像核桃，脸上还挂着泪痕。
这时候，玻璃门外又走过几个高中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说说笑笑地往学校方向走。
林北星看着他们，突然想起高中时的自己，那时候总跟在展宇身后，没注意到身后一首跟着的张万森。
如果那时候她能回头看看，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遗憾了？
如果穿越回去的时候，她能早点找到他，是不是他就不会出事了？
现在他活着，可他不认识她了，这跟失去他，有什么区别？
林北星一口一口地喝着热可可，眼泪掉进杯子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她没再哭出声，只是肩膀一抽一抽地，首到杯子里的热可可凉透了，才拿起打包好的拿铁，慢慢站起来。
走出咖啡店，烤红薯的阿姨还在，看到她，笑着问：“好点了没？”
林北星点了点头，笑了笑：“谢谢阿姨，好多了。”
“那就好。”
阿姨挥了挥手，“以后有事别憋在心里，跟朋友说说就好了。”
林北星嗯了一声，转身往高歌的画室走。
风还是有点凉，可她手里的拿铁是热的，烤红薯也是热的。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脑子里全是张万森刚才的样子 —— 他的声音，他的眼神，他穿的那双板鞋。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失忆，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想起自己。
可她知道，这一次，她不能再错过了。
就算他忘了，她也要一点一点，让他重新记起来。
走到街角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咖啡店的方向 —— 阳光正好，街上的人来来往往，一切都很平常，可她的世界，因为刚才那一眼，彻底乱了。
林北星攥紧了手里的拿铁，深吸了一口气，快步往前走。
风里的春芽香越来越浓，她想，春天都来了，那些过去的遗憾，总会有办法弥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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