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农历十五,必有一人猝死工位。
这不是意外,是局。
嘉禾市的夏夜,空气黏得能拧出水来,霓虹灯的光晕在湿热的雾气里扭曲,像一幅浸了水的油画。
我的店,叫“一格堂”。
取“命运一格,天地一局”之意。
当然,那些冲着门口歪歪扭扭的“算命、起名、杂货”灯箱来的客人,更愿意叫它“杂货铺”。
店里堆满了罗盘、铜钱、一些真假难辨的古旧书籍,还有我赖以生存的方便面箱。
我正对着那台嗡嗡作响的老旧电脑下象棋,手边的浓茶早己凉透,散发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手机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店里死寂般的沉闷。
是个本地陌生号码。
我懒洋洋地接通,习惯性地用了免提,继续盯着屏幕上的棋局。
“喂,哪位?”
对面是一个干净、利落,但此刻却带着无法掩饰的焦灼与一丝不易察觉恐惧的女声。
“请问,是陈九真,陈先生吗?”
“是我。”
我挪动了一下“车”,卡住了对方的“象眼”,局势一片大好。
深更半夜,这种电话多半没什么正经事。
“我叫林素问,是《嘉禾晚报》的记者。”
她语速很快,像是在背诵一篇紧急的新闻稿,“我们社里……出事了。
分管新媒体部的副总编刘明,昨晚在办公室……猝死了。”
我眉头都没动一下,目光依旧停留在“将军”的路径上。
“哦。
节哀顺变。
但这种事,你应该找警察,而不是我。”
“不,你不明白!”
她的语气骤然变得急促,甚至带上了点哭腔,“这己经是三个月来,社里第三位猝死的高管了!
而且,都死在每个月的农历十五,都死在……自己的工位上!”
我的手指在油腻的鼠标上停住了。
十五,月圆之夜,阴气最盛之时。
工位……同一个地点,同样的时间节点。
巧合是命运最拙劣的借口。
“警察说是心源性猝死,过度劳累,意外。
社里也想尽快压下去。
但我不信!
所有人都觉得诡异,私下里都在传,说我们那栋新搬的办公楼风水有问题,是……是凶宅!”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记者的探究本能和一种濒临崩溃的无力感,“陈先生,我查了很多资料,也问过一些人,他们说您是嘉禾市最懂这些老规矩的人。
我求您,过来看一眼,哪怕就一眼,就算什么都看不出来,至少能让我……让我们还活着的人,求个心安!”
凶宅?
我心里冷笑。
真正的凶局,杀人于无形,哪会贴个标签告诉你是凶宅。
那都是小说里骗人的把戏。
本能驱使我想要拒绝。
麻烦,是我这辈子最想避开的东西。
师父临终前浑浊却锐利的眼神还在记忆深处——“九真,躲起来,活下去……”但鬼使神差地,我抬起头,目光穿透沾满灰尘的玻璃窗,望向嘉禾市东南方向的夜空。
都市的光污染让星辰黯淡,但在我眼中,那片天穹的色泽与别处不同。
代表文运、官禄的“文昌”星位,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极淡、却挥之不去的红翳。
像一滴血,滴入了清水。
血煞冲文昌!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爬升。
这不是简单的意外,更不是普通的怨灵作祟。
这是精心布置的局,一个针对特定人群、在特定时间点发作的阴毒风水杀局!
我深吸一口气,将棋盘上那个孤零零的“将”棋轻轻按下。
这盘棋,结束了。
另一盘棋,却刚刚开始。
“地址发到我手机上。”
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冷了下来,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陌生的严肃,“现在,立刻,封锁刘明死亡的工位区域。
在我到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尤其是,绝对不能触碰他工位上的任何东西,包括那盏灯。”
挂掉电话,店里重新陷入死寂,只有电脑风扇的杂音。
我起身,走到柜台最底层一个落满灰尘的抽屉前,用钥匙打开。
里面没有杂物,只有一枚用黄绸包裹、触手冰凉的青铜罗盘。
解开黄绸,罗盘古朴沉重,天池中的磁针正发出微不可闻的嗡鸣,然后,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动,死死地、坚定地指向了东南方——正是《嘉禾晚报》新社址的方向。
风雨,来了。
而我,似乎己无处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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