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夜把手机扔在桌上，机身与桌面碰撞出一声轻响，引来对面床铺张扬的侧目。
“又挂了？”
张扬头也不回，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得飞快，背景音是激烈的枪战声。
“嗯。”
陈夜靠在冰凉的铁质床架上，望着窗外。
下午西点多，天色却沉得有些反常，大片厚重的乌云低低压着，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鬼天气，看样子要下大雨。”
“下呗，正好晚上那节水课可以心安理得地翘了。”
张扬结束一局，把手机一丢，灵活地从上铺翻下来，凑近陈夜，脸上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兴奋，“哎，先别管天气，给你看个刺激的。”
陈夜没什么兴致。
“又是哪个女主播的擦边视频？”
“庸俗！”
张扬嗤之以鼻，掏出自己的手机，飞快地点开一个保存在相册里的视频，“灵异的！
号称‘看了必倒霉’，我们学校论坛都传疯了，据说好几个看完的人都说心里发毛，晚上做噩梦。”
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质量很差，布满雪花噪点，像是在极度昏暗的环境下用手持设备拍摄的，晃动得厉害。
背景是一条看起来年代久远的走廊，墙皮大块剥落，露出里面灰黑的砖石，两边的木门都紧闭着，门上刷的绿漆己经斑驳。
没有任何背景音乐，只有拍摄者粗重的、压抑着的呼吸声。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怪的拖沓感，仿佛说话的人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在哪……我来找你了……你在哪……”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钻进人的耳朵里，带来一种生理性的不适。
“就这？”
陈夜皱了皱眉，“故弄玄虚。”
“别急，看下去！”
张扬压低声音，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镜头开始缓慢地、僵硬地向前推进。
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能看到走廊尽头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形阴影。
非常淡，几乎要融入背景的黑暗里，只能勉强分辨出一個轮廓，没有具体的五官和衣着细节。
就在镜头似乎想要再靠近一点看清那影子时，视频猛地一晃，随即戛然而止，屏幕彻底黑掉。
“没了？”
陈夜看向张扬。
“怎么样？
是不是挺邪乎？”
张扬收回手机，表情有点得意，又有点残留的惊悸，“尤其是最后那个影子，你看清没？
我总觉得它……它好像在往前挪？”
陈夜没说话，他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学校论坛。
那个视频的帖子己经被顶到了热门，下面回复盖了几百楼。
“卧槽！
看完后背发凉！”
“哪个缺德玩意拍的？
我们学校有这种地方？”
“假的吧，特效而己。”
“楼上别立flag，我听说昨天隔壁班小李看完，晚上就发烧说胡话了……+1，我室友也是，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帖子里的讨论五花八门，有害怕的，有不屑的，还有各种添油加醋的传闻。
陈夜快速滑动着屏幕，目光扫过那些文字，心里那点莫名的不安在逐渐扩大。
他注意到一个被淹没在众多回复里的细节，有人用不确定的语气问：“你们有没有觉得……那走廊有点像咱们老校区那栋废弃的实验楼？
就那个红砖的……”老校区……废弃实验楼……陈夜的指尖顿住了。
他回想了一下视频里的环境，斑驳的绿漆木门，剥落的墙皮……确实，风格很像。
他去年参加社团活动，曾无意中靠近过那栋被铁链锁住的楼，阴森森的，平时根本没人会去。
“想啥呢？”
张扬拍了拍他，“吓傻了？”
陈夜摇摇头，把手机锁屏：“没什么，觉得这视频挺无聊的。”
他走到窗边，再次看向外面。
天色更暗了，不是黑夜降临的那种暗，也不是暴雨前乌云的漆黑，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均匀的灰暗。
仿佛有人用一块巨大无比的、沾满了灰尘的脏玻璃，严严实实地罩住了整个天空，隔绝了所有的光与热。
楼下偶尔有学生匆匆走过，也都好奇地抬头看天，议论纷纷。
“搞什么啊，才西点多就这么黑？”
“天气预报没说今天有特大暴雨啊。”
“感觉好压抑，喘不过气……”一种微妙的、令人不适的氛围开始像潮水般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起初只是天空异常的颜色，但很快，一些难以察觉的变化开始发生。
宿舍里的灯光，毫无征兆地轻微闪烁了一下。
正在玩游戏的张扬“咦”了一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靠，怎么突然卡了？
延迟爆红！”
隔壁宿舍传来几声抱怨，似乎是网络断了。
陈夜注意到，窗外原本还能听到的远处马路上的车流声，不知何时消失了，世界陷入一种死寂般的安静里，只有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变得格外清晰。
他莫名地又想起了那个视频，想起那个模糊的、仿佛在缓缓靠近的阴影，想起那句不断重复的“我来找你了”。
心底的那丝不安，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猛地推开，另一个室友王浩冲了进来，脸色有些发白，呼吸急促。
“喂，你们……你们看到刘文宇没？”
他语气带着惊慌。
张扬扭头：“没啊，他不是去图书馆了吗？”
“我刚从图书馆回来！”
王浩咽了口唾沫，“路上碰见他，他还跟我打了招呼，说先去小卖部买点东西就回宿舍。
我就走在他前面几步，拐了个弯，再回头……他人就不见了！”
“可能去别的地方了呗，或者碰上其他熟人了。”
张扬不以为意。
“不对！”
王浩的声音带着点颤音，“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路上根本没人！
他就……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而且……”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恐惧和困惑交织的神情。
“而且什么？”
陈夜追问，心里咯噔一下。
王浩的眼神有些茫然，他努力回忆着，语速很慢：“而且……我好像……有点记不清刘文宇今天具体穿的什么衣服了……奇怪，明明刚才还见过的……”窗外，那片脏玻璃似的天空，颜色似乎又深了一些。
陈夜感到一股寒意，无声无息地从脊椎爬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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