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宫墙，琉璃瓦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白。
沈惊鸿站在镜前，由侍女为她系上最后一根绛红色宫绦。
镜中人眉眼如画，气质清雅，一身正装更衬得她姿仪端华。
“小姐今日真美，殿下见了定然欢喜。”
侍女小声笑道。
沈惊鸿弯唇，眼底却无笑意。
今夜是除夕宫宴，她将与靖王萧玦一同入宫。
她是太傅之女，他是当今圣上私生子，封靖王。
两人自幼订婚，本是京城一段佳话。
可近来，她总觉得萧玦有些不对劲。
他依旧温柔，依旧体贴，可那双总是含笑望着她的眼眸深处，藏了一丝她看不懂的晦暗。
“走吧。”
她轻声说，敛起心神。
马车驶入宫门，沈惊鸿下车时，萧玦己等在阶下。
他今日穿着墨色蟒袍，金冠束发，身姿挺拔，见她来了，伸手扶她下车。
“手这么凉？”
他握了握她的指尖，解下自己的玄色大氅披在她肩上，“穿着。”
他语气依旧温和，动作依旧体贴，可沈惊鸿却敏锐地察觉——他今日，几乎没有看她的眼睛。
“殿下近日似乎很忙？”
她试探地问。
萧玦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年关将至，政务繁多。
怎么，想我了？”
沈惊鸿没有接话。
两人并肩走向大殿，一路宫人跪拜，灯火辉煌，一派盛世华景。
可她心中那点不安，却越来越浓。
大殿之内，笙歌鼎沸，觥筹交错。
沈惊鸿与萧玦坐在席中，一个姿容绝艳，一个俊美无俦，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天作之合”。
酒过三巡，皇帝举杯，目光扫过席间，最终落在沈惊鸿父亲——太傅沈敬之身上。
“沈爱卿，”皇帝笑容和煦，“你沈家一文一武，长子惊羽镇守北疆，屡立战功；爱卿你又是朕之肱骨。
如此满门忠烈，朕心甚慰啊。”
沈敬之起身，恭敬回礼：“陛下谬赞，臣等愧不敢当。”
皇帝却话锋一转，语气似叹似慨：“只是啊……功高震主，古来有之。
沈爱卿，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一瞬间，满殿寂静。
沈惊鸿指尖发冷。
她看向父亲，父亲面色如常，依旧含笑：“陛下教诲，臣谨记于心。”
可她却看见，父亲垂在袖中的手，几不可察地攥紧了。
席间气氛微妙，沈惊鸿借口更衣，离席走到殿外廊下。
寒风拂面，她微微吐出一口气。
“沈姐姐怎么一个人在此？”
一个轻柔嗓音自身后响起。
沈惊鸿回头，看见苏轻瑶盈盈走来。
她是靖王表妹，自幼寄养在宫中，性子柔顺，容貌清丽，很得太后喜爱。
“里面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沈惊鸿淡淡道。
苏轻瑶走到她身边，望着远处宫灯，轻声说：“今夜雪景真美，只是不知……这般安宁，还能持续多久。”
沈惊鸿心头一跳，侧目看她。
苏轻瑶却己转身，将一个香囊塞进她手里：“这是轻瑶亲手绣的，愿姐姐与殿下永结同心。”
她笑容温婉，眼神纯净。
可沈惊鸿接过香囊时，却嗅到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药味。
回到席间，沈惊鸿心神不宁。
她看向萧玦，他正与旁席官员交谈，侧脸线条冷硬，不见平日慵懒笑意。
她忽然想起三日前，父亲与兄长密谈时，她无意中听见的只字片语：“京城不宜久留……江湖势力己暗中转移……陛下近来动作频频，恐有鸟尽弓藏之意……”她当时只觉父亲多虑，沈家忠心耿耿，陛下岂会……可今夜皇帝那句“功高震主”，苏轻瑶那句“安宁还能持续多久”，还有萧玦若有若无的疏离……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她不愿相信的真相。
宴席将散时，一名内侍匆匆上前，在皇帝耳边低语几句。
皇帝面色骤沉，目光如刀，首首射向沈敬之！
“沈爱卿，”皇帝声音冷如寒冰，“你可知罪？”
满殿哗然！
沈惊鸿猛地起身，却见萧玦一把按住她的手。
他指尖冰凉，力道极大，几乎捏痛了她。
“别动。”
他声音低哑，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紧绷。
她怔怔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抹深沉的、几乎将她吞噬的痛楚与挣扎。
有什么东西，从今夜开始，将彻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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