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和你说说话但又怕打扰到你

别太高兴了，我只是可怜你而已。

毕竟整个 A 市除了我，还有谁会娶一个聋子?

他把我惊诧的目光，理解为被求婚的惊喜。

可刚把我是他未婚妻的消息公布出去。

远在国外的小叔，就在赶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小叔醒来时失了忆，谁都记不起。

只是眼睛亮亮的，固执地盯着我。

说我是他的妻子。

1

?

谁，我吗?

这话一出一下把周围的人都吓坏了，他们手忙脚乱，语无伦次地跟他解释着我们的关系。

我也跟着摇头摆手否定。

可他却全然不理，只是固执地紧抓着我的手。

老婆……

他柔声喊着，抬眸望向我的眼神里竟全是信任和委屈。

印象里一向矜贵得体的小叔居然还会有这副模样。

我愣了一瞬后，慌乱地推开了他的手，下意识跟他打起了手语:

小叔叔，我真的不是你的妻子。

他却是歪头不解地盯着，我也窘迫地反应过来他根本不会手语。

顶着周围困惑的目光，我刚拿出手机准备打字时。

就看见他忽然抬起了手，手指在空中划出一连串流畅的弧度。

你就是，我没有失忆。他们骗我，你不要骗我。

他喉结滚了滚，哀求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带我回家。

他握紧了我的手。

我愣着，没有松开，不知是被他流畅的手语惊到了，还是大脑空白到忘记了。

心跳声在此刻显得无比清晰。

2

我跟着妈妈住进继兄余秋家的第一个新年，家里来了好多小孩子。

他们吵闹着，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我，拉着我要我陪他们捉迷藏。

我心中一下涌上强烈的欣喜。

原来被看见是这种感觉。

可我躲在床底等了好久好久。

等到他们嘈杂的声音都消失。

等到客厅传来合家欢乐的笑闹。

我才迟钝地意识到。

我又被忘记了。

虽说是常态，可那天失落的情绪却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汹涌。

我背靠着墙壁，竟一瞬想着，就这样躲着永远不要出去好了。

反正从来都不会有人看得见我。

想着想着，一双贵气的黑皮鞋却突然进入了我的视线。

余起掀开了床裙，就这么歪头看着蜷缩在阴影里的我，眉眼含笑，语气调侃:

我是不是该假装没找到?

但是……根据游戏规则，你应该还没有输，因为我还没有喊出你的名字，对不对?

他眉心微动，清俊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向我伸出了手。

把手给我吧，颜夏。

……

我已经忘记了那天是怎么爬出床底的，只记得他手心的温度实在是令人安心。

3

可小叔余起几乎不怎么来余家。

他上大三的时候就已经创业成功。

每年新年回来，总有很多亲戚围在他身边，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他好受欢迎。

让我从来都跟他说不上话。

但其实我也没胆子找他说话。

那年除夕，我光是坐在他身边，就紧张得半边身子都发麻了。

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那是我第一次跟他靠得那么近，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

虽然是冬天，却无端让我想起晒在炎夏阳光下的棉被。

我低着头想着，脸都要埋进饭碗里了，却忽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调侃的轻笑。

那么饿啊?

我惊讶地望过去，只见余起眉眼含笑，撑着下巴垂眸看我。

他笑着，向我递过来一个黑色礼袋。

新年快乐。

我愣愣地看着他，迟迟不敢回应。

那是一条灰色的羊绒围巾。

指尖碰上去，触感柔软得让我感觉不真实。

我努力压着自己突然的妄想和窃喜的情绪，刚要和他道谢。

扭头就看到大姑的小女儿脖子上挂着一条一模一样的围巾。

她漾着纯真的笑脸向我们跑来。

谢谢舅舅送给我的新年礼物

余起注意到她，眉梢一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不客气，一家人就要戴一条围巾呀，对不对?

我看着余起对她笑着的样子，手里的围巾不知怎的忽然就变得扎手起来。

原来是家人。

4

低头盯着上面细小的格子纹路，我不停在心里骂自己乱想什么。

面前的大姑却突然笑着问我。

颜夏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在学校，有不少男孩子追吧?

我讶异地，刚要摇头否认。

一直待在我房间里的余秋却突然走出来，手里晃着我的日记本，将它用力拍在了餐桌上。

有她也不稀罕啊，

他吊儿郎当地，莫名将手肘搭在我的肩膀，笑得一脸轻浮。

因为她喜欢的人是我。

我的血液仿佛一瞬凝结。

那本写满了YQ的日记本，此刻突兀地暴露在灯光下，将我的秘密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我慌得去抢日记本，余秋却突然将它拿起举高。

抢什么，害羞了?不想承认啊?

但是 YQ，如果写的不是我，还能是谁，小叔吗?

他眼里的得意毫不掩饰，势在必得地向我靠近。

逼得我一步一步往后退。

余起紧蹙着眉，忽然站起身一把将日记本抢过来放在了我手里。

转身挡在了我面前:

偷看人日记还理所当然，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了?越大越没正形。

余秋冷笑一声，不屑的眼神扫在余起身上。

不过大我们五岁，跟我摆什么长辈架子，装腔作势

余秋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

来，你自己跟他说，日记本里写的是不是我?

我紧咬着嘴唇不动作也不吭声。

更不敢看余起。

我害怕看到他脸上的讶异。

害怕看到他知道我的真心后，眼底对我的排斥。

怕他一直把我当家人，也怕他再也不把我当家人。

余秋少有的耐心等着我的答案，直到看到我对他点了点头。

他才一副打了胜仗的样子，上扬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他不太自然地抓了抓头发，留下一句死哑巴，写得真肉麻后转身就走。

身边的大人都没有在意这场小孩间的争执。

只把它当成一场玩笑来看。

大姑还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对着余秋耳尖红红的背影调侃道:

臭小子，魅力还挺大。

而我从始至终没有再看余起一眼。

5

那晚余起很早就要离开。

我犹豫着，不知下次见到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鼓起了勇气，忙跟在他身后摸出手机打字。

我送你吧，小叔叔。

他拿起椅背上挂的大衣，扭头扫了一眼屏幕。

不用。

我不死心，还跟在他身后。

却在他突然停下时不小心撞上了他的后背。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低头看了一眼我的手。

我捂着鼻子，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才发现这一整晚我都拿着他送的围巾。

一直没放下来。

这条围巾，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窘迫地将围巾往身后放，却冷不丁听到他问这一句。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接着说:

如果不喜欢就跟我说，我给你换一个，一直拿在手里都皱成什么样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但他那时的语气实在算不上温柔。

只能一个劲地拼命解释我很喜欢很喜欢。

他看着我慌张的样子，摇了摇头。

忽地抬手轻轻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轻笑道:

知道了，慌什么，又没有怪你。

但是，如果你不喜欢了，一定要记得跟我说。

记住了?不喜欢了……就跟我说。

他的声音闷闷的，连带着情绪好像也闷闷的。

直到他离开。

直到听见打火机咔哒的声响，和淹没在鞭炮声里的关门声。

我还一直失神地站在原地。

手里紧紧攥着那条被揉皱的灰色围巾。

6

余起失去记忆后，自从见到我之后，就一直赖着我，哪也不去。

医生都说他可以出院了，他也不出，在我身边一口一个老婆弱弱地叫着。

夏夏，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带我回家?

我尴尬得不行。

眼见着再不出院他都要出名了。

家里人看不下去，只好先哄着他，让我跟他回家。

余起的家装修很简单，黑白灰的配色，倒是和他内敛矜贵的气质很搭。

只不过是失忆前的他。

怎么会有人失忆之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变得好爱撒娇。

而且手语也打得好流畅。

医生说也许是他失忆前学过，也可能是大脑损伤后正好刺激的。

我当然更偏向前者。

因为这么多年了，我妈妈都没去学过。

更别说是只见过几面的小叔了。

我还是没忍住问他:

为什么会手语?

他顿了一秒，不解地皱起眉头，语气理所当然:

当然是专门为了你学的啊。

我也很想和你说说话嘛。

他说着，轻推着我往房间走去。

我却没回过神，想起大一那年。

余秋在他的生日宴上故意踩坏了我的助听器。

他说我戴这种便宜货，丢他的面子，转头把一个外国品牌递给我。

我没接，他就恼了:

矫情什么?这个东西除了你还有谁能用?

你不戴，难道要所有人都为了你专门去学手语吗?

我想了想。

好像确实不能。

学手语又麻烦，而且学了之后还只能跟我说话。

怎么会有人愿意呢。

我反驳不了他，还是戴上了，最后当然又免不了他一顿冷嘲热讽。

余起发现我在走神，叫了我几声我都没回应，眼角竟忽地泛起一丝红。

他握着我的手腕，忽然神情认真地分析着:

你嫌我老了是不是，嫌我没有年轻男人有力了是不是?

?

7

我傻眼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大你五岁，也知道你们小女孩都喜欢新鲜感，但我那方面也不差，我也大——

我慌乱地踮起脚尖捂住他的嘴，阻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脸瞬间烫得要命，头都要摇成拨浪鼓了。

他也还是一副委屈的表情，抓下我的手缓缓地往他的腰间引去:

颜夏，你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你心虚。

既然你不想说话，那就这样，

我问你一个问题，是，你就亲我一下，不是，你就亲我两下，不知道就亲我三下，可以吗?

还没等我点头，他就问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找不到我们的结婚证，难道我们没领吗?

我刚想动手打手语，却被他用力扣住无法动弹。

他不理会我的挣扎，耍赖似的把脸凑近到我面前:

快亲我。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我的心跳猛烈得像要跳出胸腔。

他却又靠近了一些，是一种无声的催促。

我只好犹豫地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

他顿时惊讶得话都说不好了，颤颤巍巍地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你一直叫我小叔又是因为什么，难道我们是，乱……乱伦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

下一秒就被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腰，指责我犯规，又问:

那我是小三吗……?

我又准备摇头，他却眼疾手快地捏住了我的脸，眼神警告。

我只好又亲了他两下。

他顿时就喜笑颜开，笑着紧紧把我搂在怀里:

我就知道我做不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

明天我们就去领结婚证，事态紧急，刻不容缓

我有些哭笑不得。

他莫名发表了一通严肃的言论，末了又突然把我推到眼前看了又看，语重心长地说: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可能真的会当小三诶，怎么办?

……

小叔你。

真的毫无底线吗?

8

余起说要领证居然是认真的。

第二天大早，我还睡眼朦胧着，就被他带到了民政局。

我实在不知道这样，要如何面对日后恢复记忆的他。

可看着他满是憧憬的眼睛，我发觉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

又发什么呆?

余起忽然弯下腰与我平视，眼神试探地看着我。

直勾勾的，让我莫名有些心虚。

慌乱地摇了摇头，低头避开了他打量的视线。

手里的零食包装袋被我捏得咯吱响。

他看了一眼包装，眉梢一挑:

那回家?

说着向我摊开了手掌心。

?

他这是要……

我顿住，不太敢确定，疑惑地望向他，打手语询问:

这样不太好吧……这在大街上。

他不解，语气理所当然的:

这有什么不好的?都老夫老妻了。

说着又把手往我身前递近了一些。

这么坚持，看来他是真的很想要了。

我撕开了零食袋子，抓起一把瓜子放在了他的手心:

够吗?

余起顿时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