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密集地砸在锈迹斑斑的消防梯上,发出单调却执着的“嗒、嗒”声,在这沉闷的雨夜里,宛如为整座城市无数失落者缓缓作响的一曲婉转哀乐。
林夜静静地站在窗边,心里乱糟糟的,像被这雨水搅和的没了条理。
他目光落在窗外,被雨水冲刷的一片朦胧的霓虹灯光,肆意地扭曲晃动,色彩模糊,活脱脱就像是他此刻人生写照,混乱又找不到清晰的方向。
他暗自叹着气,感觉自己就跟着被雨打湿、没了光亮的霓虹灯似的,在生活中晕头转向,不知道哪一天才有个盼头。
今天是他被辞退的第三十七天。
那张薄薄的辞退通知书己被紧紧地攒在手里揉成了坚实的一团,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手机上那条冰冷无情的通知短信----“林现身,你妹妹本月的治疗费还需三万元,请尽快交付".三万元,对一个曾经有着体面工作的白领来说不算什么,但对现在无工作的他,就是天文数字。
雨水顺着窗外玻璃蜿蜒而下,像眼泪顺着面颊流下。
林夜不禁想起三年前,父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充满着悔恨和期盼的眼神看着林夜,气若游丝地嘱咐:”照顾好小雨,她只有你了----“回想起他刚升任项目经理时,意气风发地保证:“爸,你放心,我会让小雨过上好日子。”
可现在呢?
他连妹妹的医药费都凑不齐。
是失落,是不甘,是爆发前夜的积压。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打断了他的自艾自怨。
来电显示是“陈主任”----他上一家公司的部门主管,也是亲手把他踢出公司的人。
“林夜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虚假的关切,“找到工作了吗,听说你妹妹的病又加重了?
需要帮吗?
"林夜握紧手机,指节发白,他知道陈主任打来电话绝不是出于好心。
“谢谢关心,我能处理。”
他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
“哎呀,别硬撑嘛”,陈主任的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得意,“要不这样,你回来把那个项目的后续问题处理一下,我给你结算五千块的劳务费,怎麽样?
那可是你一手搞砸的项目,总得负点责任吧?”
林夜感觉一股热血涌上头顶,那个项目明明是被他暗中做了手脚,现在却全推到他头上。
话不能这么说啊,公司可是有证据的。
"陈主任慢条斯理地说,"这样吧,你再考虑考虑。
不过要快点,毕竟你妹妹等不起,对吧?
"电话被挂断了。
林夜猛地将手机摔在床上,双手颤抖着撑在窗台上,大口喘着气。
羞辱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
曾几何时,他是家中骄傲,985高校毕业,入职名企,前途一片光明。
而今却沦落到被小人落井下石的地步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玻璃的“啪啪”声音变得急促而密集,像是在催促他快点做出决定。
屈服吗?
接受侮辱性的"施舍"吗?
不,他不甘,他宁可——他的思绪被隔壁传来的争吵声打断。
那是一对年轻夫妻,几乎每天这个时候都会为钱吵架。
在这栋破旧的老式公寓里,隔音效果等同于无,每个人的困窘都无所遁形。
"......连奶粉钱都没有了!
你说怎么办?
"女人的哭喊声穿透墙壁。
"我能怎么办?
老板说下个月才能发工资!
"男人暴躁地回应。
林夜苦笑着。
看,这世上从不缺少不幸的人。
他所在的这栋公寓,就像是这座城市巨大光鲜表象下隐藏的疮疤,聚集了太多像他一样的暂时的失败者,。
胃部传来一阵痉挛的疼痛,林夜急忙用手捂住肚子减少疼痛感,他己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他走向那个狭小简陋空洞昏暗的厨房,打开冰箱门——里面除了一盒过期酸奶和半袋面包,再也没有什么了。
拿出面包时,他不小心碰掉了冰箱顶上的一个旧木匣。
那是父亲留下的遗物,他搬家时随手塞在那里,再没打开过。
木匣摔在地上,盖子开了。
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几张发黄的老照片,一枚褪色的校徽,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老式钥匙。
林夜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照片。
那是父母年轻时的合影,两人笑得灿烂,眼中满是希望。
那时候父亲还没有沉迷赌博,母亲也没有离家出走,他们还是个幸福的家庭。
回忆过去的美好,现在却如刀,割得他心生疼。
他快速将照片放回木匣中,拿起那把钥匙。
钥匙很旧,上面布满了红褐色的锈斑,似乎一用力就会折断。
钥匙柄上刻着一个模糊的图案,看起来像是某种交织的藤蔓或符文,被锈迹覆盖得看不真切。
回想起父亲临终前曾含糊地提起过这把钥匙,说是什么"家族的老东西",但当时他悲痛交加,根本没放在心上。
现在仔细看来,这钥匙确实有些特别。
不仅是那个奇怪的图案,还有触感——明明看起来锈迹斑斑,摸起来却异常光滑,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和亲切。
是错觉吗?
窗外的雷声轰隆隆作响,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在那一瞬的强光中,林夜似乎看到钥匙上的图案微微发亮,但光线很快消失,一切恢复原样。
"真是饿出幻觉了。
"他自嘲地摇摇头,将钥匙塞回口袋。
现在不是怀旧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弄到钱。
他再次看向手机,屏幕上还是那条催缴医药费的短信。
三万元,他要去哪里弄这三万元?
雨声中夹杂着敲门声,小心翼翼而又坚持。
林夜皱眉,这个时候会是谁?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隔壁那个经常吵架的妻子小周。
她眼圈通红,手里端着一碗还在冒热气的面条。
"林哥,"她有些窘迫地开口,"我做了些面条,多了......想着你可能也没吃晚饭。
"林夜愣住了。
他自己都穷困潦倒,却还有人比他更艰难却仍在关心别人。
"这怎么好意思......"他话还没说完,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小周勉强笑了笑:"邻里之间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上次小雨来住时,还帮我照看孩子呢。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其实是我老公又出去喝酒了,我......我一个人吃也没意思。
"林夜接过那碗面条,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在这个冰冷的雨夜,这碗普通的面条给了他被关心,被爱护的温暖。
"谢谢,"他真诚地说,"等我找到工作,一定——""没事的林哥,"小周打断他,眼中有着同命相怜的理解,"都会好起来的。
"都会好起来的。
多少人用这句话自我安慰,但现实往往残酷得很。
送走小周后,林夜坐在唯一的椅子上,慢慢吃着那碗面条。
味道普通,甚至有点咸,但他吃得异常认真,仿佛这是什么珍馐美味。
吃完面,他习惯性地把手伸进了裤子口袋,摸出口袋里的钥匙,无意识地把玩着。
那把钥匙上的温热感似乎更加明显了,甚至给人一种它在轻微振动的错觉。
一定是太累了。
林夜想,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神经都快错乱了。
他起身准备洗漱睡觉,明天还得继续找工作。
就在他转身时,那把钥匙突然从手中滑落,"叮"的一声掉在地上。
林夜弯下腰去捡,却发现钥匙正好落在墙角一道裂缝旁。
更奇怪的是,钥匙上的那个图案此刻正发出极其微弱的蓝光,一闪即逝。
他眨了眨眼,再看时光己经消失了。
"真是见鬼了。
"他嘟囔着捡起钥匙,决定不再多想。
临睡前,他最后检查了一次手机——没有新消息,没有工作面试通知,只有那条医药费提醒,冷漠地停留在屏幕上。
他将手机扔在床头,无意中把那把钥匙也放在了旁边。
在黑暗中,他盯着天花板,听着窗外的雨声和偶尔传来的隔壁婴儿的啼哭,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这永无止境的雨夜,看不到天明。
睡意渐渐袭来,在意识模糊的边缘,他仿佛感觉到放在枕边的那把钥匙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温暖,像是冬日的阳光,温柔地包裹着他。
那温暖渗入皮肤,流经西肢百骸,最后汇入大脑,带来一种奇特的清醒感。
他最后想到的是妹妹小雨苍白的笑脸,和父亲临终前那双满是悔恨与期盼的眼睛。
"我会照顾好她的,"他在心中默念,不知是对父亲承诺,还是对自己发誓,"无论如何..."黑暗中,钥匙上的图案再次微微亮起,这次持续时间更长了些,像是某种沉睡己久的东西正在苏醒。
而林夜己经陷入了一种不同以往的睡眠——深沉、平静,却又充满了未知的可能性。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淅淅沥沥,像是为即将到来的改变奏响前奏。
在这个破旧的公寓里,无人知晓,一把锈蚀的钥匙正在悄然改变一个男人的命运,而这座城市数百万个睡梦中,有一个即将变得与众不同。
夜还很长,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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