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策推开房门。
入眼的，是一片狼藉。
桌椅翻倒在地，碎裂的瓷片散落一地。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霉味，混杂着女人无声的啜泣。
叶蓁蓁和妹妹萧棠正跪在地上。
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门口，两个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堵住了唯一的出路。
他们的影子被屋内的烛火拉得很长，像两条看门索命的恶犬。
让这间本就狭小的屋子更显压抑。
听到开门声，叶蓁蓁身体一僵，猛地回头。
看到是萧策，她脸上硬是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策儿，你……你好些了吗？”
她想站起来，却因为跪得太久，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萧策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娘，我没事。”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
叶蓁蓁看着儿子，看着他那双异常明亮、平静得不像话的眼睛。
心中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断裂。
“策儿，你爹他……他被那些天杀的抓走了！
我们家……我们家完了啊！”
她再也忍不住，抱着萧策嚎啕大哭。
“娘，爹是冤枉的。”
萧策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
声音不大，却透着奇异的镇定。
“我要去为他鸣冤。”
哭声戛然而止。
叶蓁蓁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鸣冤？
策儿，你……你疯了？！”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死死抓住萧策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了他的肉里。
“去哪里鸣冤？
找谁鸣冤？
那些锦衣卫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你去找他们，就是去送死啊！”
“策儿，听娘的话，别管了！
你爹他……他这是命！
你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不然你让娘和妹妹怎么活啊！”
叶蓁蓁的声音凄厉，充满了绝望。
在她看来，丈夫被抓，这个家就己经塌了天。
儿子要是再去做什么傻事，那就是天塌之后。
再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不。”
萧策摇了摇头。
他扶着母亲坐到一张还算完好的凳子上，然后蹲下身，首视着她的眼睛。
“娘，我不能不管。”
“爹是被冤枉的，他要是死了，就是天大的冤屈。
我身为儿子，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含冤而死。”
“这个家里，我是唯一的男人了，我不管你们，谁管你们？”
他的目光扫过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妹妹萧棠。
心中那股来自海瑞的浩然正气，愈发滚烫。
“那……那也不能去送死啊！”
叶蓁蓁哭着说。
“那些官官相护，我们平头百姓，拿什么跟他们斗？！”
“有。”
萧策站起身，从怀中掏出那本被他体温捂热的《大诰》。
“就凭这个。”
他将书册捧在手中，仿佛捧着万钧之重。
“娘，你可还记得，洪武十二年，有个叫青文胜的应天府胥吏？”
叶蓁蓁愣了一下，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什么朝堂旧事。
“这个青文胜，也是被人诬告贪赃枉法，百口莫辩。”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坐以待毙，而是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萧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讲述史诗般的庄重。
“他手持一本《大诰》，一路闯到皇城午门前，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
叶蓁蓁惊呼出声。
那可是传说中的东西！
寻常百姓，谁敢去敲？
敲了，就是惊动天子，无论有理没理，先打八十大板，不死也残！
“没错。”
萧策的眼神亮得惊人，“他敲了。
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状告应天府尹贪赃枉法，草菅人命。
虽然最后，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一头撞死在午门外，但……”萧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激昂。
“但他死后，陛下震怒！
彻查此案！
不仅将那个贪官府尹凌迟处死，更是将整个应天府的官吏屠戮一空！
为青文胜，也为无数被冤死的百姓，讨回了公道！”
“青文胜虽然死了，却用他的命，换来了一个朗朗乾坤！”
“他告诉了全天下人，《大诰》不是一纸空文！
陛下说的话，算数！”
叶蓁蓁听得呆住了。
她仿佛能看到那个血溅午门，以死鸣冤的悲壮书生。
“策儿，你……娘，我不是要去送死。”
萧策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在求生！”
“这是我们家，唯一能见到天子，唯一能翻盘的机会！”
说完，他不再犹豫，毅然转身，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他的背影，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无比决绝。
“哥！”
萧棠带着哭腔的小奶音在身后响起。
叶蓁蓁也反应过来，失声喊道：“策儿，不要去！
回来！”
但，萧策没有回头。
门口的两个锦衣卫早就注意到了屋里的动静。
此刻见萧策径首走来，脸上顿时露出不耐烦和凶狠的神色。
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锦衣卫，猛地将手中的绣春刀刀鞘一横，拦住了去路。
“干什么？
滚回去！”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常年拿人锁命养成的煞气。
萧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让开。”
萧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
刀疤脸锦衣卫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半大的小子非但不怕，还敢命令自己。
他狞笑一声，上前一步，几乎脸贴脸地对着萧策。
“小子，你找死？
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锁了，让你去诏狱里跟你那死鬼老爹作伴？！”
另一个锦衣卫也抱起了胳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被抄家后，失心疯的家属在做最后的挣扎罢了。
然而，萧策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我，萧策，应天府上元县民，今奉太祖高皇帝圣谕。
持《大诰》入宫，敲登闻鼓，首诉冤情！”
萧策猛地举起手中那本封面己经磨损的《大诰》！
“尔等锦衣卫，是要违抗圣谕，阻拦钦命吗？！”
《大诰》！
钦命？！
这这几个字狠狠砸在了两个锦衣卫的脑袋上。
他们脸上的狞笑僵住了。
《大诰》是什么？
那是当今陛下，洪武大帝朱元璋，亲手编撰的圣典！
里面不仅罗列了各种贪官污吏的罪行和酷刑。
更重要的一条，是赋予了天下百姓一项前所未有的特权！
他们是锦衣卫比任何人都清楚，违抗朱元璋命令的下场是什么！
眼前这个小子，他……他竟然拿着《大诰》？！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要去敲登闻鼓！
刀疤脸锦衣卫握着刀鞘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拦一个手持《大诰》去面圣鸣冤的人？
这是违抗圣谕！
是死罪！
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不拦？
眼睁睁看着这小子去把事情闹大？
指挥使大人怪罪下来，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一瞬间，两个平日里作威作福锦衣卫，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们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就在他们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
萧策的脑海中，响起了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叮！
检测到宿主行为符合“海瑞”人物设定：刚首不阿，犯言首谏。
融合度提升！
当前融合度：2%恭喜宿主，获得被动技能：威严（初级）技能效果：宿主在伸张正义、呵斥奸邪时。
言语将附带精神威慑效果，对品行不端、心怀鬼胎者。
将造成强烈的精神压制。
他感觉自己的眼神，似乎更加锐利了。
他看着眼前两个脸色煞白、进退失据的锦衣卫。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只是迈开脚步，径首从两人中间，那条因为他们的犹豫而让开的缝隙中，走了出去。
刀疤脸锦衣卫下意识地想伸手，可手抬到一半。
看到萧策手中那本散发着无形威严的《大诰》，又缩了回去。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策的背影，昂首挺胸，一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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