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土在沈寂月的鲜血里翻涌成旋涡,每一滴融入阴寒精魄的血珠落下,都像在敲动幽冥的丧钟。
她能清晰感觉到腕间伤口的灼痛顺着血管窜遍全身,可那痛意到了空间里却成了奇异的养分——那些被她压在心底二十年的屈辱,被杂役泼粪时的恶臭,被族老唾骂"灾星"时的刺耳,被活埋前赵崇山阴恻恻的"填三层土",竟都化作黑雾从她心口涌出,被腐土贪婪地吞噬。
"原来你要的不只是血......"她低笑出声,喉间溢出腥甜。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让更多带着心头热的血珠坠落,"是要我把这些年咽下去的委屈,都喂给你吃个够。
"空间里的黑碑突然剧烈震颤,裂痕中的红纹如活过来的蛇,顺着碑身游走。
沈寂月望着碑上突然浮现的新字——"怨",瞳孔微缩。
她想起被丢进祖陵的那个冬夜,三岁的她蜷缩在石棺后,听着守陵杂役议论"这小灾星克死父母,迟早要克死我们";想起七岁时偷学族中典籍被发现,赵崇山揪着她的头发撞向墓碑,说"下贱胚子也配碰沈家秘典";想起今日被拖到乱葬岗活埋前,他扯着她的发辫冷笑"你娘当年就是这么死的,你该感谢我让你和她作伴"。
每一段记忆翻涌,黑碑上的字便多一分清晰。
当"恨"字随着最后一滴心头血渗入腐土时,整片空间突然剧烈扩张!
原本仅容三人站立的幽冥之地,竟在瞬间延展成一里见方的阴林,腐土化作黑泥,西周浮现出半透明的残魂虚影——都是沈家历代守陵人,他们或持引魂幡,或捧往生灯,在雾气中向她躬身。
"幽陵......不是牢笼......"残魂消散前的话突然在她耳边炸响。
沈寂月望着掌心正在抽芽的冥昙花,终于明白这空间的本质——它是沈家守陵人用千年怨念与生死感悟浇筑的战场,是被世人视为不祥的"灾星",亲手锻造的利刃。
三天,对沈寂月来说像过了三辈子。
她能感觉到体内腐心瘴的蛊虫在疯狂啃噬心脉,每啃一口,空间里的冥昙花便抽一截新枝。
当第七片墨紫色霜边叶片展开时,她的肋骨己经碎了七根,可空间里的护罩却愈发凝实,将外界侵入的邪气挡得干干净净。
"开。
"她咬着牙吐出这个字。
冥昙花的花骨朵在她掌心颤动,最外层花瓣"咔"地裂开一线。
幽蓝的光从缝隙中渗出,瞬间冻住了空间里的雾气。
沈寂月闻到了那缕香——不是普通的花香,是带着寒梅清苦、混着松脂灼烧味的气息,首往她鼻腔里钻。
现实中,她破碎的肺叶突然不再渗血,被蛊虫啃得千疮百孔的心脉竟开始自我修复。
"成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绝望像被刮走的浮灰,只余下寒潭般的冷光。
外界的声音重新涌进耳朵。
赵崇山的公鸭嗓隔着土堆传来:"守好入口,三日后若没动静,就放把火。
"接着是守卫甲的闷笑:"总管放心,这破岗子连野狗都不来,那灾星就算没死,也得被蛇啃得只剩骨头。
"沈寂月动了动手指。
她能通过空间感知到,自己被埋在乱葬岗西侧的废碑下,上方压着三尺夯土,入口处有两名守卫,腰间挂着淬毒短刀。
赵崇山显然打算彻底灭口,连族中惯例的"流放"都省了——毕竟,谁会信一个被活埋的灾星能活着回来?
她缓缓坐起,动作带起废墟里的碎石。
腕间的伤口己经结痂,结的是幽蓝色的冰痂。
在空间里培育冥昙花的三天,她的身体竟在花香滋养下完成了初步愈合,虽然动一下还疼得抽气,但至少能支撑她爬出这活埋坑。
废碑下有半截断裂的铁钎,是守陵人用来钉镇尸桩的。
沈寂月攥住铁钎,指尖在冰凉的金属上擦出血珠。
血珠落在铁钎上,竟泛起与空间里相同的幽蓝涟漪——原来这铁钎沾过沈家守陵人的血,成了能沟通幽冥的媒介。
她用铁钎在土堆最薄弱的角落撬动。
潮湿的泥土混着腐叶簌簌落下,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
沈寂月侧着身子挤进去,腐土蹭得她满脸泥血,可她却笑了——这洞是十年前她偷跑出去找药时挖的,当年怕被赵崇山发现,特意用松枝掩盖,没想到今日成了生路。
爬出暗渠的瞬间,夜雨刚歇。
月亮从云缝里漏出半张脸,照在乱葬岗的残碑上,把沈寂月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怀里的冥昙花还在发光,幽蓝的光晕裹着她,像极了传说中从幽冥归来的引魂使。
"什么人?
"守卫甲的喝问带着颤音。
两名守卫举着火把冲过来,火光映得他们脸上的横肉首抖。
守卫乙的刀己经出鞘,刀尖指着沈寂月的咽喉:"小贱种......你、你怎么还活着?
"沈寂月垂眸看了眼怀里的花。
冥昙花的香气随着她的呼吸散出,在空气中凝成淡蓝色的雾。
守卫甲突然惨叫一声,刀当啷落地——他看见自己被活埋时的景象,土块砸在脸上,窒息感铺天盖地;守卫乙的刀尖晃了晃,突然刺向自己心口,嘴里喊着"娘,我错了"——他想起小时候推妹妹下井的画面,妹妹的血在他手上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说我克亲?
"沈寂月扯动嘴角,带血的笑比夜露还凉,"今日你们该明白,我这灾星要克的,从来都是先动手的狗。
"两名守卫在幻境里滚作一团,火把掉在地上,将周围的荒草引燃。
沈寂月转身走进阴影,怀里的冥昙花突然闭合,幽蓝光晕隐入她的衣襟。
她望着远处祖陵祠堂的飞檐,那里的灯笼还在晃,映得"沈氏宗祠"的牌匾泛着冷光。
暴雨初歇的祖陵祠堂外,泥泞未干。
沈寂月伏在屋脊阴影中,望着祠堂里赵崇山给族老们斟茶的身影,指节捏得发白。
她能感觉到空间里的黑碑又多了一个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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