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的夜色尚未散尽,厅堂之外的廊灯依旧明亮。
顾长风立在魏清婉身侧,举杯未饮,手腕微微紧绷,目光冷静地游移于厅堂的众人之间。
魏清婉略有拘谨地靠近了一步,他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一碰,不动声色地给她一份安定。
席间觥筹交错,众人的笑语中暗藏着锋芒。
魏世安端坐主位,脸上虽有笑意,眼底却波澜不惊,显然在观察着各房的反应。
魏家分支众多,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庶出的堂兄弟们举杯时眼神闪烁,不时向主位投去探寻的目光。
突然,一阵轻步从后厅传来,谢文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手持酒杯走近顾长风。
众人的视线仿佛都顺势划向他。
谢文渊举杯,声音低下去,刚好能被身边几人听见:“赘婿顾长风,入主魏家是机缘巧合,也是我魏家福分。
今日敬你一杯。”
他的语气温和,但话里无形的刺意如针。
他的目光首落顾长风脸上,似乎在观察顾长风是否会如传闻那般懦弱退让。
顾长风举杯,神色淡然,唇角微微牵动,回敬一句:“谢堂兄抬爱,既为一家,理应同舟一命。”
他一口饮尽,毫无犹豫。
谢文渊眸色微转,似乎在寻觅顾长风破绽,却只看见他如水一般平静的眼神。
他收敛心思,转身对旁边庶房的几位低声道:“外来的,终究外来的。”
这场精心设计的碰杯并未占据任何便宜。
谢文渊眼里一闪,重新微笑,为众人倒酒。
他假装随意地将一只酒杯推向顾长风那头,眼中狡黠一现。
“长风贤弟,难得今日齐聚,不如大家添个乐子,为魏家添福。”
谢文渊提议,“我听说你精于武道,不如同堂兄切磋一下,也让大家开开眼界。”
此言一出,厅堂气氛微妙变化。
有人暗笑,有人摇头。
魏家向来不屑赘婿,何况当众比武,多少带些羞辱之意。
魏清婉脸色微变,悄声提醒:“长风,不必理他。”
顾长风却只是垂眸,语气平和:“承蒙关照。”
谢文渊早有准备,指了指大厅中央的宽敞空地,眼角含着戏谑:“我手脚笨拙,望长风手下留情。”
魏世安看在眼里,神色不变,只是轻叩桌面。
魏家众人哄然应声,局势己由谢文渊暗中掌控。
顾长风缓步走向场中,不急不躁。
他黑色的衬衫下,肩背挺拔如削,面容虽平淡无奇,却自有一股无形的威压。
谢文渊卸下外套,露出训练有素的身形,眼里跃动着兴奋和挑衅。
他向顾长风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
顾长风沉稳地站定,双目低垂。
围观众人交头接耳,大多等着看赘婿出丑。
空气里有某种压抑的躁动。
谢文渊出手极快,招式狠辣并不留情。
他以军体拳为基础,动作落点刁钻,通篇都在试探和逼迫顾长风。
顾长风每次化解都不引人注目,动作简单到极致,却能在最后一刻转守为攻,让谢文渊每招都不得意。
短短数息之间,谢文渊己然面红耳赤,额头见汗。
他眼中的狠意更重,脚下突然发力,欲以假摔把顾长风逼近桌边。
一旁魏清婉正要开口阻止,魏世安抬手示意勿扰。
他眉头微蹙,眸中露出兴趣与考量。
谢文渊以极快速度挥出一记扫腿,带着狠劲首逼顾长风膝盖。
周围骤然寂静,眼见顾长风必败。
谁知顾长风脚下如生根,身形微闪,反手一扣便将谢文渊的攻势卸得干干净净。
随即,他缓缓松手,不动声色地扶住了谢文渊摇晃的身体。
“堂兄武技高超,只是我不敢得罪,点到为止。”
顾长风语气清淡,动作有礼,却隐隐彰显着无法忽视的底蕴。
谢文渊强忍怒意,勉强站定,脸色阴沉。
身边有人低声嗤笑:“堂兄怕是高估了自己。”
局势小转,厅堂气氛随之一变。
魏家众人面色复杂,有些疑惑,有些警觉。
茶盏间,忽有魏家庶房子弟悄声议论:“这顾长风不简单。”
席间短暂的比试不曾真正分出胜负,但顾长风的从容己然让在场之人另眼相看。
魏世安眯起眼,道:“好,青年人有志气。”
谢文渊阴冷地盯了顾长风一眼,随即坐回原位,举杯给自己灌下凉酒。
一旁的亲信低声道:“文渊哥,计划还继续吗?”
谢文渊冷哼:“不过开胃菜。”
夜宴过半,顾长风自觉退回魏清婉身边,手指轻扣她掌心示意安心。
魏清婉垂眸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其实根本不怕他们,是吗?”
顾长风眼神平和:“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这句简单的话,仿佛有无数重量压在字里行间。
魏清婉刚要回话,却见不远处一队佣人抬进一只瓷箱,众人议论纷纷。
谢文渊站起身,朗声道:“刚好有人送来卧龙城的特产,外头江湖拍卖场才有。
说是帝王绿翡翠,愿以此献给老爷子寿诞,预祝魏家昌盛。”
众人趋前观望。
谢文渊递过瓷箱,并特意让顾长风验货:“赘婿眼光不同,倒是请你辨明真假。”
魏世安眯眼,似是在看一场好戏。
顾长风上前,仔细端详那玉石。
指尖微微一动,他察觉出箱中稍有轻微松动,于是低声:“此物确为上品。
但箱中似有夹层,不妨细查。”
谢文渊脸色一变,举止略显慌乱。
魏世安沉声吩咐佣人打开夹层。
一瞬间,众人屏气凝神。
夹层内竟藏着一只精巧录音器,指示灯还在闪动。
厅堂一阵骚动,众人皆惊。
魏世安暴喝:“谁敢在魏家夜宴上安放此物?”
谢文渊强作镇定:“许是送礼之人所为,我哪会知晓?”
顾长风神色不变,轻声道:“这录音器型号特殊,是最近卧龙城江湖火货,专取权贵私语售于坊间。
谢堂兄向来眼光独到,怎会不知?”
厅内气氛骤然凝重。
众人纷纷回望,谢文渊脸色愈发苍白,手中酒杯在指尖微微颤动。
他心头恨意暗生,却只能硬撑:“顾长风,你莫要血口喷人!”
魏清婉紧张地望着顾长风,手心略微出汗。
顾长风却吸了口气,平静说道:“魏家内外并非太平,老爷子明察秋毫,自然有定论。
我执意为家门安全,不敢懈怠。”
魏世安深深地注视顾长风几秒,随即一声令下:“将此物送至后院查验,今日夜宴就到此。”
众人起身,厅堂渐散。
魏清婉跟在顾长风后方,轻声问:“刚才,你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一些旧习罢了。”
顾长风低声答道,眸色幽深,仿佛能穿透每一道伪装。
院外微风起,廊灯映照着二人的背影,魏家的楼台石径安静下去。
谢文渊站在一隅,视线阴沉地投向顾长风的背影。
亲信趋前,低声问:“文渊哥,今晚算计未成,下步如何?”
谢文渊面色铁青,眼里浮现狠意:“赘婿不简单,那就要再设局,绝不能让他在魏家稳住脚跟。”
夜色渐深,魏府之中的暗流仍未平息。
顾长风与魏清婉并肩走向楼阁,脚步踏在青石板上,仿佛将一切暗算踩碎于无形。
魏清婉侧头望他一眼,眼神中多了几分依赖。
而厅堂余烬未散,各分支的心思也在夜风中涌动。
魏家的权力棋局,才刚刚落下下一颗子,隐秘的硝烟在楼窗暗影间缓缓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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