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得很快,仿佛只是眨眼之间,窗外便己是春雨绵绵。
细密的雨丝如牛毛般纷纷扬扬地飘落,无声地滋润着大地,却也带来一股挥之不散的潮闷。
清明时节,雨依旧下着,空气里弥漫着香烛和泥土混合的清冷气息。
徐继达带着雷婷婷前往墓地祭拜雷成。
一路上,两人都默默无言,只有雨滴打在伞面上的单调声响,和脚步碾过湿滑石板的细微动静。
墓前,徐继达神情肃穆,弯腰摆放祭品,点燃香烛。
火苗在潮湿的微风里艰难地摇曳,映照着他眼角的沉重。
雷婷婷静立一旁,雨水打湿了她的鞋尖,她却浑然未觉。
她望着墓碑上父亲的照片,巨大的悲伤和被抛弃的孤独感再次将她吞没。
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爸爸,你为什么留下我一个人?”
祭拜结束,雷婷婷犹豫了一下,手指绞着衣角,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盖过:“我想……在一个亲戚家待一会儿。”
她需要找一个角落,舔舐方才被剧烈触痛的伤口,一个没有徐继达——这个“替代品”父亲——在场的地方。
徐继达只当她是想独自静静,缅怀生父,便点点头:“好,我去接许莹和晶晶。
晚点来接你。”
说完,他高大的身影便消失在雨幕中。
徐继达一走,那亲戚脸上的哀戚便瞬间褪去,换上一种混杂着贪婪和算计的热情。
他拉着雷婷婷坐下,手重重地拍着她的肩膀。
“婷婷啊,唉,苦命的孩子……”他长叹一声,话锋却急转首下,“你看徐家,这大房子住着,好车开着,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顶好的?
可你再想想你亲爸,他临走前把你托付给徐家,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让你能过上好日子,享本该你享的福吗?”
雷婷婷猛地抬头,嘴唇翕动:“……徐爸爸对我很好。”
“好?
那是他应该的!”
亲戚嗤笑一声,黄牙显得格外刺眼,“他欠你爸的!
你现在看到的这些,这好日子,本来都该是你爸给你的!
现在你爸没了,这一切就都该是你的!
徐晶晶?
她凭什么跟你比?
你才是雷家的正根!”
“可……”婷婷想说那也是晶晶的家,却被打断。
起初,雷婷婷感到一阵强烈的抗拒和不适,身体微微后缩。
但亲戚的话像藤蔓一样钻进她被悲伤和不安蛀空的心里。
她想起了徐继达抱着晶晶时开心的笑脸,想起许莹温柔地给晶晶整理头发,对比自己始终无法融人的隔阂……一种尖锐的嫉妒刺破了她脆弱的防御。
亲戚的话为她复杂的痛苦提供了一个简单而恶毒的出口:只要占有这一切,只要成为这个家的唯一,她就不会再感到孤独和被抛弃了。
这份扭曲的“占有”,居然被她理解成了对亡父的“忠诚”。
一种冰冷的东西,伴随着这种扭曲的认知,慢慢注入她的眼眸。
徐继达回来时己是傍晚。
雷婷婷怯生生地跟着他进门,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和湿意。
许莹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笑容温暖:“继达,婷婷,回来了?
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餐厅里,徐晶晶正坐在灯下,捧着一本《哈姆雷特》读得入神。
晚风拂过,吹起她柔软的发梢,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安静的侧脸,那画面美好得如同一幅油画。
雷婷婷的目光在晶晶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她下意识地瞥向了门边的穿衣镜。
镜中的少女,眼眸深邃,那里面的光不再清澈,而是蒙上了一层冰冷的、让人琢磨不透的暗影,仿佛映照着窗外未曾停歇的凄冷春雨。
“傻孩子!
人得为自己打算!
他们现在对你好,那是做给死人看的,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
你得争,得让他们心里眼里只有你!
最好的房间、最好的衣服、所有的疼爱,都该是你的!
你得把你爸的那一份,连本带利地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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