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说你是我妈请来的对吧,你能见到她对吗?”
失望和愧疚在赵家栋脸上变化,又夹杂着些许希冀和哀求,哪里还有初见时沉着冷静的模样。
钟瑶转过头望向左边,那里站着一位老太太,血泪布满了她苍老的面颊。
母子二人离得那样近,却谁也触碰不到对方。
生死界限,阴阳两隔。
钟瑶长长叹了一口气,抬头间眸中金光一现,一把浑身漆黑的毛笔自她手中显现,她握笔一挥,嘴中喃喃:“判官笔起,阴阳相交。”
在李淼瞬间惊骇的神情中,大厅内阴风骤起,模糊了众人视线。
黑暗中,大厅里回荡着一道苍老的声音,如泣如诉。
“我不怪她的,我真的不怪她,大人啊,我怎么才能让我的孩子们知道,我其实一点也不恨呢?”
熟悉的声音震动每个赵家人的心,渐渐地,他们眼睛恢复了清明。
却见客厅中,老太太明晃晃地站在那里,身上穿的还是死后家里重金买来的寿衣,周身围绕着黑色的雾气。
他们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老太太己经死去多时了。
可是那毕竟是老太太,他们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再见到亲人的欣喜。
孙巧跌坐在地,神情恍惚地看着老太太,然后手脚并用地爬到老太太跟前,嚎啕大哭出声:“妈!
是我对不起你啊!”
她自然听到了老太太那番话,此刻她才明白自己大错特错,悔恨烧灼着她的内心,“妈!
你打我吧!
是我该死啊!”
嚎哭声惊醒了赵家人,于是回过神来的赵家人纷纷跪成一片,特别是赵家栋夫妻,抱着老太太的腿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孙巧甚至满脸哀求地对钟瑶磕头,“大师大师,我求你,只要能复活我婆婆,要我的命我也愿意!”
钟瑶收起判官笔,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人死不能复生。”
说罢定定盯着被围在中间的老太太,“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有何遗憾便在此时说个清楚。”
老太太躬身垂首,“多谢大人。”
“多谢大师!”
赵家众人也有样学样的躬身拜谢。
钟瑶远离了身后互诉衷肠的一家人,脚步轻慢来到了李淼跟前。
早在老太太现身那一刻起,李淼就向着大门跑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打了回来。
他脸上惊骇未消,哆嗦地指着钟瑶,“你别过来!”
此时他哪里还有半分倨傲神情,也不想深究此人到底是谁,他只知道,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你身上有茅山印记,为何却修习阴气?”
“你胡说!我乃是正统茅山弟子,怎么可能修习阴气。”
李淼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
说罢从袖中摸出一道符纸,符纸遇气自燃,化作一道金光冲破屏障向外飞去。
钟瑶看也没看那道符纸,眼见李淼又从袖中拿出符纸向她袭来,钟瑶嘴里凉凉吐出一个“定”字。
李淼便觉得自己仿佛被泰山压顶般动弹不得,然后只见钟瑶把手按在他丹田位置,瞬间一股剧痛布满全身。
大团大团的黑气自他丹田处汇集,在他不可置信的神情中,钟瑶五指虚握,那团黑气便凝结在掌心之中。
“你别跟我说灵气是黑色的?”
钟瑶握着手中黑气,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看着李淼的眼神越发冰冷。
“怎么会这样?
这可是老祖传下来的功法,如何能是邪术呢?”
李淼喃喃着,力量被抽取一空的他脸色苍白。
恍惚间觉得这一幕相当讽刺,方才因为别人修习邪术而鄙夷,却不想原来自己也是个邪修。
钟瑶不肯放过李淼脸上任何神情,听罢心下暗忖,看来此子确实是不知自己修习何等功法。
此功法名为“阴阳诀”,乃是地府阴差学的低等功法,功法只适合地府之人学习,活人一旦学习,轻则重病缠身,重则暴毙而亡。
作为正统茅山道士,怎会让弟子学习此等阴毒功法的?
想到此,钟瑶望向那道符纸飞去的地方,“也罢,你既向你门中求救,我便在此恭候茅山来人。”
“到时我再断一断你们茅山是善是恶!”
李淼最终被关在了赵家客房内。
而钟瑶却得到了赵家人最高规格的款待。
钟瑶坐在上首谢绝了王梦递来的衣服,手指掐诀,原本湿透的衣服瞬间蒸干。
这一幕让王梦惊叫连连,她闪着一双大眼满脸崇拜,“大师,你这一手真厉害,要是开一家干洗店,那不得赚翻了!”
钟瑶:“——”她嘴角抽搐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捂脸,“大人莫见怪,我这二儿媳平日跳脱了些。”
钟瑶能说其实她没有怪罪吗,甚至还思考了一下这事的可行性。
自己才刚转生,没有落脚点,开家店铺常住也不错,何况攒功德还不知道要在这人间待上几时呢。
于是钟瑶抬头,“这事罢了,你们家得拿个干洗店做报酬。”
老太太:“——”赵家众人:“——”他们脑子里不约而同想到世外高人在干洗店里一脸高冷烘衣服的场景。
几人对视了一番,纷纷泛起一阵牙酸。
这些人中,怕是最高兴莫过于王梦了,瞧她一脸得意的样子就知道。
这一番插科打诨缓解了适才紧张的气氛,眼看着老太太时辰快到了,钟瑶也不磨蹭。
“我来这的目的有二,一是消除你的怨气。”
怨气二字首指依偎在老太太身侧的孙巧,她此时还是煞白着脸,泪痕未干的模样,见钟瑶眼神扫来,她害怕地缩了缩。
老太太伸手抚了抚她后背,冰冷的寒意不但没让她感到恐惧,还莫名感到一阵心安。
“看来你怨气己消。”
老太太悠悠叹气,“一家子骨肉哪有什么仇怨,不过是气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罢了。”
说着手指弯钩,轻轻在孙巧额头敲了一记,孙巧挡也未挡,“妈,是我鬼迷了心窍,你打我骂我都甘愿的。”
老太太又叹了口气,“一切都是命运弄人,只苦了兴和这孩子,如若我早知道我这病要亲人输血,我宁可拿根绳子吊死也不连累儿孙的。”
“妈!”
赵家栋和孙巧异口同声喊着,满脸的不赞同,想说让她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可又惊觉现在在他们面前的己经是个死人,张了张嘴,两人相顾无言,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老太太摆手,“你们也不要做这番姿态了,道歉也道了,悔过也悔了,之后你们就和和睦睦的过日子。
也不要为了我生龃龉,说实话,我死后还感觉好多了呢,没有病痛,爱去哪去哪,你们要是真想念我,就多烧些纸钱元宝的孝敬我好了。”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可赵家人却没有觉得不耐烦,纷纷郑重点头应好。
眼见一句话又变成了大型家庭会议,还有越说越起劲的苗头,钟瑶不得不打断。
“好了,你们要互诉衷肠也等以后再说,现在重点是老太太你还有执念未消,是时候该解决另一件事了。”
“哦!
对对对。”
老太太一拍脑门站起,冲着钟瑶又是一拜,“大人!
有只水鬼缠上了我家啊!
你看我家人事事不顺,多可怜哇!
还望大人做主消了那祸害!”
钟瑶:......原来你还记得这事啊!
“水鬼!
妈,你说的那是什么东西。”
赵家栋大呼,大厅里听到此话的众人纷纷惊慌求解答。
“哎呀!
我当日落水就是碰到了那个祸害才化鬼的。”
老太太跺脚回忆,“我亲眼看到那祸害顺着池塘进到了咱家,自从他到了咱家咱家就诸事不顺,只怪我本事不够不能驱赶他,幸好遇到了大人,大人你可一定要赶走他哇!”
所以老太太你的诉求是要灭了那水鬼,还是把他赶走呢?
钟瑶沉默了一瞬,在一双双期盼的眼神中开口,“带我去见赵兴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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