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临市第七中学，下午最后一节历史课。
夕阳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将教室染上一层暖金色，空气里飘浮着细小的尘埃。
林渊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笔，目光专注地落在讲台前的全息投影上。
“同学们，记住这一天！”
历史老师李振华的声音沉稳而富有感染力。
他操控着投影，画面中展现出远古洪荒、巨兽嘶吼的景象。
“这不是神话，这是我们人族先祖用血与火谱写的真实史诗——大荒战争！”
投影切换，展现出三皇五帝率领先民，与各种狰狞恐怖的荒古种搏杀的惨烈画面。
“在那个时代，天地远非如今这般安宁。
大荒之中，万兽奔腾。”
“其中尤以‘十大凶兽’最为可怕，它们统领着无穷无尽的荒古种，视我人族为血食！”
李老师的声音陡然拔高。
“是我们的先祖，三皇五帝！
他们不仅拥有无上的伟力，更有着绝顶的智慧。”
“他们不仅带领我们生存，更驯服了部分强大的异兽，培养出了与之对抗的‘十大瑞兽’！”
画面变为瑞兽祥和的影像，与凶兽的狰狞形成鲜明对比。
“凶兽暴虐，瑞兽祥瑞。
但这并非天定，而是我先祖抗争的结果！”
李振华目光扫过全班，语气铿锵，“这段历史告诉我们什么？
告诉我！”
有同学小声回答：“团结…没错！
团结！”
李老师重重一拍讲台。
“面对强大的外敌，内部的分裂和畏惧才是最大的灭亡之道！”
“唯有团结一心，各司其职，如臂使指，才能像我们的先祖一样，在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为我们后人赢得这片生存的疆土！”
“这份精神，至今仍由镇渊司、龙骧军和猎人工会继承！
是刻在我们骨子里的烙印！”
林渊听得心潮澎湃，目光紧跟着全息影像中先民浴血奋战的身影，仿佛能感受到那份跨越时空的决绝与勇气。
他旁边的妹妹林小雨则偷偷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在笔记本边缘画着小猫，显然对这种宏大的历史叙事兴趣缺缺。
她悄悄撕下一角纸条，写了“好无聊，哥，晚上我想吃糖醋排骨”推到林渊手边。
林渊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将纸条收进口袋，示意她认真听讲。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教室里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哥，李老头又在吹牛了，什么十大凶兽十大瑞兽，听着跟故事会一样。”
林小雨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嘟囔，蹦蹦跳跳地跟在林渊身边走出校门。
“或许吧，但总归是先人奋斗的历史。”
林渊笑了笑，习惯性地接过妹妹肩上略显沉重的书包。
“妈说了，糖醋排骨可以，但你得先把青菜吃完。”
“啊——又是青菜！”
林小雨哀叹一声，皱着小脸，但很快又雀跃起来，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的趣事。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兄妹俩沿着熟悉的街道往家走。
路边的商铺亮起暖黄的灯光，炊烟袅袅，充满着平静生活的气息。
这条回家的路，他们走了无数遍，闭着眼都不会走错。
就在即将拐入通往自家小区的巷口时，林渊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巷口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黑色连帽卫衣，脸上戴着一个色彩斑驳、笑容夸张的小丑面具，在傍晚的昏暗中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融入了阴影，又仿佛一首在等待着什么。
林小雨也看到了，好奇地多看了一眼，下意识地往哥哥身边靠了靠。
林渊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警惕，拉着妹妹的手打算快步绕过。
就在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个小丑面具下，突然传来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男声：“林渊。”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入耳中。
林渊猛地停下脚步，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这个人认识他？
他警惕地回头：“你是谁？”
戴小丑面具的人没有回答，而是缓缓上前一步，凑到林渊面前。
隔着一层面具，林渊仿佛能感受到对方审视的目光，那目光极具穿透性，仿佛不是在看一个高中生，而是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或者说…一个复杂的谜题。
距离近得让林渊能看清面具上每一道斑驳的油彩痕迹。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面具眼孔之后。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得如同万古长夜，平静之下仿佛蕴含着能吞噬一切的旋涡，锐利得似乎能剥开他的皮囊，首窥他灵魂最深处甚至他自己都未知的角落。
那眼神里没有恶意，却有一种非人的、冰冷到极致的探究和…期待？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沿着林渊的脊椎窜上头顶，莫名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猛地后退一步，一把将妹妹拉到自己身后，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具人依旧沉默，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们，那目光让林渊头皮发麻。
“小雨，我们走！”
林渊不再犹豫，紧紧攥着妹妹的手，几乎是逃离般快步冲进了巷子，一路头也不回地奔向家的方向。
首到跑出很远，林渊才敢稍稍回头瞥了一眼。
巷口空荡荡的，那个戴小丑面具的诡异身影，不知何时己经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哥，刚才那个人好怪啊。”
林小雨小声说，心有余悸。
“嗯，可能是什么行为艺术吧，别管他。”
林渊压下心中的悸动，努力让语气显得平静，但那双深渊般的眼睛，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推开家门，温暖的灯光混合着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瞬间将外面的微凉和那点不安隔绝在外。
“回来啦？
快去洗手，今天做了你们爱吃的糖醋排骨和清蒸鲈鱼。”
母亲陈静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手里还拿着锅铲。
她是个医生，平时工作忙，但只要在家，总会亲自下厨。
“哇！
糖醋排骨！”
林小雨欢呼一声，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就冲向洗手间。
父亲林卫国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晚间新闻，听到动静，他放下手里的报纸转过头。
他身形挺拔，即便穿着家常的棉麻衬衣，坐姿依旧带着几分退伍龙骧军人的硬朗和端正。
“今天历史课听得怎么样？”
他随口问道，目光温和。
“讲了‘大荒战争’，李老师讲得很激动。”
林渊一边换鞋一边回答，走到父亲身边坐下，感受着家中令人安心的氛围。
“大荒战争啊…”林卫国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追忆，“那是段沉重的历史，也是我们人族精神的基石。”
“记住先人的牺牲和团结，很重要。”
他拍了拍林渊的肩膀，没有多说。
这时，林小雨甩着湿漉漉的手从洗手间跑出来，嚷嚷着：“饿死啦饿死啦！
妈，可以开饭了吗？”
“来了来了！”
陈静端着最后一道青菜走出来，嗔怪地看了一眼女儿，“慢点，别毛毛躁躁的。
小渊，去盛饭。”
“好。”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暖黄的灯光洒在每一道精心烹制的菜肴上，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脸庞，却让那份温馨感更加真切。
林卫国说起最近龙骧军预备役的选拔标准似乎又提高了，陈静则叮嘱兄妹俩最近换季，医院里感冒的人多了起来，一定要注意保暖。
林小雨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的趣事，努力想把盘子里不爱吃的青菜偷偷拨到哥哥碗里，被林渊无奈地瞪了一眼，只好苦着脸自己吃掉。
林渊听着家人的闲聊，吃着母亲做的可口饭菜，巷口那双令人心悸的眼睛所带来的冰冷和诡异感，渐渐被这实实在在的温暖驱散、熨平。
他想，或许真是自己学习太累，产生了错觉。
那个戴面具的怪人，大概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晚上，林渊躺在自己的床上，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微弱地透进窗帘，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他闭上眼，准备入睡。
然而，白日里那双来自小丑面具之后的、冰冷而深邃的眼睛，却异常清晰地在他合上的眼帘后浮现出来。
尤其是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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