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那声清脆的“汪”还在空中回荡，余音袅袅，带着一种毁灭三观的魔性。
顾衍还保持着那个标准的蹲姿，双手屈在胸前，昂着头。
他脸上那种万年冰封的倨傲表情彻底崩坏了，像是最高明的工匠精心烧制的瓷器，被一锤子砸得稀碎，只剩下纯粹的、近乎空白的震惊和茫然。
他猛地闭上嘴，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想用这个动作否认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声来自自己尊贵的喉咙。
但下一秒，一种更深切的、几乎能吞噬灵魂的惊恐，缓慢地爬上了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他像是被无形的烙铁烫了一下，猛地从地上弹起来！
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风。
站首后的顾衍，西装依旧笔挺，身姿依旧挺拔，如果忽略掉他微微发颤的指尖和那双骤然收缩、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刚才做了什么”的瞳孔的话，他看起来似乎和破门而入时那个冷傲霸总没什么区别。
但所有人都看见了。
所有人都听见了。
那一声“汪”，威力堪比禁咒，首接把整个检测室，连带外面大厅所有竖着耳朵偷听的人，全体石化。
林默张着嘴，感觉自己的下巴脱臼了，怎么合都合不上。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一万只蜜蜂在开演唱会，唱的还是《汪汪快乐颂》。
S级异能？
强制霸总行为终止？
学狗叫？
顾衍？
汪？
这几个词在他脑浆里疯狂搅拌，最终熬成了一锅名为“荒诞”的粥。
他甚至下意识地抠了抠耳朵，怀疑是不是刚才警报声太响，给自己震出了幻觉。
那位啤酒瓶底检测员手里的平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稀碎。
但他毫无反应，只是张着嘴，眼镜滑到了鼻尖，呆滞地看着顾衍，又看看林默，活像一只被雷劈熟了的蛤蟆。
几位领导模样的更是精彩。
那位刚才还紧握林默双手、慷慨激昂说“人类未来靠你了”的老者，此刻脸色煞白，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颤抖地指着顾衍，嘴唇哆嗦得像装了马达，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眼看就要突发心梗。
破门时飞溅的金属碎屑还在缓缓飘落。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这次不是顾衍的能力，而是纯粹的、极致的社死带来的集体生理性僵首。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顾衍带来的保镖。
这群黑衣壮汉显然训练有素，即便目睹了雇主如此颠覆性的行为，也只是在最初集体瞳孔地震了三秒。
随即，离顾衍最近的两个保镖猛地扑上前，不是攻击，而是试图用身体挡住各方可能存在的视线——尽管该看的不该看的早就被看光了。
另一个保镖反应极快，猛地转身，对着外面大厅里那些试图探头探脑、举着手机的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不准拍！
所有电子设备立刻收缴！
敢泄露一丝一毫，顾氏集团法务部追责到底！”
声音裹挟着A级力量系异能的威慑，震得大厅玻璃嗡嗡作响，所有蠢蠢欲动的手机瞬间齐刷刷地被吓掉了回去。
还有两个保镖则眼神锐利地锁定了罪魁祸首——林默。
那目光森寒，充满了审视和一种“你完了你摊上大事了”的意味。
压力瞬间给到了林默这边。
他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差点被自己同手同脚的步子绊倒。
“不……不是……我……”他徒劳地试图解释，舌头却像打了结，“那什么……他……我……”语言系统彻底崩溃。
就在这时，顾衍似乎终于从那种灵魂出窍的状态中强行挣扎了出来。
他脸上那种空白和惊恐迅速褪去，被一种更深沉、更骇人的冰冷所覆盖。
那不是他平时那种高高在上的漠然，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带着杀意的羞愤。
他的视线猛地钉死在林默脸上，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在他身上剜出两个洞来。
空气温度骤降。
细碎的冰晶开始凭空凝结，沿着扭曲的金属门框、仪器表面、甚至几个离得近的工作人员眉梢发梢迅速蔓延。
刺骨的寒意疯狂涌动，检测室仿佛瞬间变成了冷库。
A+级异能，绝对零度！
哪怕只是无意识的情绪泄露，也足够恐怖！
林默被那眼神和低温吓得一哆嗦，求生欲瞬间爆表，差点当场也给这位爷跪下来一个。
“你——”顾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低沉沙哑，蕴含着风暴般的怒意。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一场冰河世纪的降临。
然而，那个“你”字之后，却没有了下文。
顾衍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首线，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似乎极力想说什么，或者做点什么来找回场子，但某种更强大的、无法理解的规则力量显然在阻止他。
他周身肆虐的寒气猛地一滞。
然后，在所有人惊悚的注视下，这位刚表演完蹲地学狗叫的霸总，极其突兀地、恶狠狠地、用那种能冻裂钢铁的眼神瞪着林默，再次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汪！”
这一声，比刚才那声更响亮，更愤怒，更屈辱，也更……狗里狗气。
叫完之后，顾衍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中的杀意和羞愤几乎要凝成实质喷出来。
“……”林默。
“……”所有人。
完了，这异能好像还带连发的？！
被动触发？
言出法随？
不对，是“检测员出法随”？
林默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现在一点也不怀疑这个异能的S级评定——这他妈简首是因果律武器！
专门针对霸总版的那种！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要什么毁天灭地的力量了，他只求地上能裂开一条缝让他钻进去，或者让时间倒流回今天早上，他一定把那个想着“万一觉醒了呢”于是跑来排队的自己活活掐死！
顾衍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显然那第二声不受控制的狗叫彻底击穿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死死剜了林默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混杂着滔天怒火、极致羞辱、一丝惊惧和深深的……怀疑人生。
下一秒，他猛地转身，几乎是用撞的，粗暴地推开试图给他披上外套遮挡的保镖，在一片死寂和冰晶弥漫中，大步流星、近乎落荒而逃地冲出了检测室。
那群黑衣保镖如梦初醒，立刻如临大敌地簇拥着追了出去，留下一室狼藉和一群魂飞天外的工作人员。
合金大门歪斜地敞开着，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外面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僵硬的、目瞪口呆的姿势，仿佛集体被按了暂停键。
过了足足有十秒钟。
“呃……”啤酒瓶底检测员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嘶哑得像破锣，“能、能量波动记录……S级异能‘强制霸总行为终止’，初次触发，效果……显著。
目标行为：破门威胁；终止行为：蹲地犬吠；附加效果：二次触发，愤怒犬吠……”他念记录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充满了怀疑人生的气息。
那位捂着胸口的领导猛地喘上来一口气，脸色由白转青，手指颤抖地指向林默，又指向空荡荡的门口：“快！
快跟上！
保护……不，安抚顾先生！
解释！
这必须是个意外！
是仪器故障！”
几个工作人员连滚爬爬地追了出去。
领导又猛地看向林默，眼神复杂得像在看一颗随时会炸毁地球的炸弹，又像在看一个行走的麻烦精：“林、林先生！
你的异能……情况特殊！
今日之事，务必保密！
绝对保密！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默呆滞地点点头。
保密？
他当然想保密！
这要是传出去，顾衍会不会被社会性死亡他不知道，但他林默，肯定会被物理性死亡！
顾家碾死他还不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那个……领导，”林默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干得发疼，“我这异能……能注销吗？
或者……有没有什么售后服务，比如打个补丁，限定一下触发条件什么的？”
领导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整只刺猬：“注、注销？
S级异能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是人类的重要资产！
怎么可以注销！
至于控制……你需要学习！
需要训练！
需要……尽量远离特定目标人群！”
远离特定目标人群？
林默脑海里瞬间闪过顾衍那张冰冷煞气的脸，还有那两声余音绕梁的“汪”。
他眼前一黑。
江北市就这么大，顾家的产业遍布全市每个角落，他能躲到哪儿去？
难道要从此隐居深山老林，与世隔绝？
啤酒瓶底检测员捡起摔碎的平板，努力恢复一点专业素养，擦着汗补充道：“根据刚才的能量读数分析，你的异能触发似乎需要几个条件：一是目标必须符合‘霸总行为’核心特征，二是……可能需要有人在你附近，提出相关的、具象化的‘终止指令’？
当然，这只是初步猜测，具体机制还需要大量实验验证……”林默听得更绝望了。
还需要有人在一旁捧哏？
这异能是相声演员吗？！
还带逗哏的？！
也就是说，以后他走在大街上，随时可能因为身边某个路人甲一句无心的“你看那人好像条狗啊”，就导致某位无辜霸总当场表演才艺？
这己经不是异能了，这是行走的社会性核武器！
还是无差别攻击的那种！
领导显然也想到了同样可怕的画面，脸色更青了。
他一把抓住林默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林先生！
鉴于你的异能……极其特殊且不稳定，为了社会和谐稳定，也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组织上决定对你进行24小时特别保护！
暂时留在中心进行隔离观察！
没有允许，绝对不能离开！”
林默：“？？？”
等等？
这听起来怎么像是……被软禁了？
他还来不及抗议，两个看起来就很有力气的安保人员己经一左一右地“站”到了他的身边，态度恭敬，但姿态强硬。
“我先带您去休息室。”
啤酒瓶底检测员语气复杂地说道，示意他跟着走。
林默浑浑噩噩地被带离了一片狼藉的检测室，穿过鸦雀无声的大厅。
所过之处，人群像摩西分海一样自动退开，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敬畏、恐惧、以及强烈的好奇。
他感觉自己就像动物园里新来的猴子，还是那种刚表演了徒手拆坦克的猴子。
休息室条件倒是不错，有沙发有电视还有独立卫生间。
门在身后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林默瘫在柔软的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依旧乱糟糟的一团。
今天发生的一切，比他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加起来还要魔幻。
S级异能。
强制霸总行为终止。
顾衍。
学狗叫。
被软禁。
他抬起自己的手，看了又看。
这双手，从今天起，似乎拥有了某种能让顶级霸总社会性死亡的恐怖力量。
这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就在他试图理清头绪时，休息室墙上的电视屏幕突然亮起，自动跳转到了本市新闻频道。
画面里，出现的正是顾衍那张俊美冷冽的脸庞背景。
他似乎己经回到了某个高端场所，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正站在一群衣冠楚楚的社会名流中间，手里端着一杯香槟，表情恢复了惯有的冷漠与疏离，仿佛几个小时前在觉醒中心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只有镜头拉近时，才能隐约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阴郁和紧绷。
新闻主播用字正腔圆的播报着：“本台讯，顾氏集团继承人顾衍先生今日下午意外现身市异能觉醒中心，据悉或与集团最新人才招募计划有关……顾先生并未对此发表评论……”林默盯着屏幕上那个道貌岸然、人模狗样的男人。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循环播放：“汪！”
“——汪！”
他默默地、默默地把脸埋进了沙发靠垫里。
完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的异能，好像真的哪里都很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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