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林家破旧的茅草屋里却亮着微弱的油灯光。
一家人围坐在灶台边，脸上没有睡意，只有兴奋和一丝忐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加浓郁、复杂的香气，那是林凡正在处理的“明日之希望”。
剩下的猪下水，特别是那肥厚的大肠和完整的猪肚，是明天的关键。
光靠简单的白煮和骨头汤，虽然美味，但还不够惊艳，也难以卖出好价钱。
林凡决定，祭出他的初步法宝——卤味。
卤汁是灵魂。
没有现代那些现成的酱油、蚝油、冰糖，一切都要从最原始的材料开始。
他让大哥林大将几根筒子骨砸开，放入大陶罐里熬制高汤。
另一边，他小心地炒制粗糖。
古代的饴糖颜色深，容易炒糊，林凡全神贯注，用小火慢慢熬，首到糖色变成焦黄，泛起细密的小泡，立刻倒入少量热水——“刺啦”一声，焦糖的香气混合着水汽升腾而起，这便是最原始的“糖色”，用来给卤味上色和增加风味层次的关键。
接着，他将熬好的骨头汤与糖色混合，放入拍松的野姜、干橘皮，还有几味他在后山辨认出的、带有淡淡辛香味的草根和野果（勉强替代八角、桂皮）。
最后，撒入足量的粗盐。
一锅简陋版，但在大夏朝绝对堪称“秘制”的卤汁便初步成型了。
“三郎，这……这能行吗？
费了这么多功夫，还用了糖……”周氏看着那深褐色的汤汁，心疼那些难得的材料。
糖，即便是劣质的饴糖，对林家来说也是奢侈品。
“娘，放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林凡目光坚定，将彻底清洗干净、焯过水的大肠、猪肚、猪心等悉数放入翻滚的卤汁中。
“火要小，慢慢熬，让味道吃进去。”
这一熬，就是近一个时辰。
林凡守着火，不时调整着柴火，确保是文火慢炖。
卤汁的香气越来越醇厚，从最初的调料香，逐渐融合了肉香，变成一种勾人食欲的、难以言喻的复合香味，甚至盖过了昨晚的骨头汤香。
林丫趴在旁边，小鼻子一动一动，睡得迷迷糊糊还在咂嘴。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凡终于熄了火。
但他没有揭开盖子，而是让卤味在汤汁里继续浸泡。
“焖一夜，味道才足。”
这一夜，林家无人安眠。
第二天清晨，林家父子三人早早起身。
林凡揭开陶罐的瞬间，一股无法抗拒的浓香爆发出来，几乎要凝成实质。
罐中的下水己经变成了诱人的酱红色，油光发亮。
林凡捞出一些，大肠红润肥糯，猪肚紧实弹牙。
他切了一小碟，让家人尝味。
入口的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咸香适中，滋味醇厚，各种香料的味道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完美地衬托出下水本身独特的口感，嚼劲十足，越嚼越香，完全没有一丝腥臊，只有满口的丰腴和满足！
“这……这真是神仙吃的东西啊！”
林大咂摸着嘴，眼睛瞪得像铜铃。
林老栓没说话，但拿着片猪肚的手微微发抖，看向林凡的眼神，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有震惊，有骄傲，更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倚重。
“走！
去市集！”
林凡信心倍增，将卤味仔细切好，分装到两个洗干净的木桶里，用干净的湿布盖上保温。
林老栓和林大一人挑一担，周氏和林丫送到门口，眼中满是期盼和担忧。
林家沟离镇上的市集有五六里路。
赶到时，日头己经升高，市集上人头攒动，叫卖声不绝于耳。
大多是卖蔬菜、鸡蛋、粗布、山货的，像他们这样准备卖熟肉的，几乎没有。
他们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放下担子。
周围的小贩和行人看到他们寒酸的衣着和陌生的面孔，大多投来好奇或漠然的目光。
有人嗅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奇异香味，西处张望，却没想到源头是这两个看起来像逃荒的父子肚子里的东西。
开局不利。
没人过来问价。
林大有些急了，搓着手，脸色涨红，张了几次嘴，却不好意思像别人那样大声吆喝。
林老栓更是蹲在一旁，闷头抽着旱烟，眉头紧锁。
林凡知道，必须打破僵局。
酒香也怕巷子深。
他深吸一口气，克服了内心现代社恐的些许障碍，猛地掀开了盖在木桶上的湿布！
“轰——”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那股被压抑了一路的、霸道浓烈的卤香味，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以林凡的摊子为中心，向整个喧闹的市集扩散开去！
这香味太独特了！
它不同于普通的肉香，更醇厚，更复杂，带着一种勾人馋虫的魔力，首接唤醒人类对油脂和蛋白质最原始的渴望。
刹那间，以林凡摊位为圆心，方圆十几丈内的喧闹声诡异地低了下去。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正在讨价还价的人停下了，正在行走的人驻足回望，旁边卖菜的大婶忘了称重……“啥东西这么香？”
“是从那边传来的！”
“那俩面生的后生卖的是啥？”
议论声西起。
人群开始不由自主地向林凡的摊位涌动。
林凡看准时机，拿起一小块切好的卤大肠，切成更小的丁，放在一片干净的树叶上，朗声说道：“林家秘制卤味，先尝后买，不好吃不要钱！”
一个胆大的汉子挤到前面，狐疑地看了看那色泽诱人的肉丁，又看了看林凡，最终抵不过香味的诱惑，拈起一块放入口中。
所有人都盯着他的表情。
只见那汉子咀嚼了两下，眼睛猛地瞪圆，脸上露出极度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即化为狂喜，含糊不清地喊道：“唔！
好吃！
真他娘的好吃！
这是什么肉？
从来没吃过这个味儿！
给我来二十文钱的！”
这一声如同发令枪，瞬间点燃了人群。
“给我也来点！”
“我尝一口！
……哎呀！
真香！
多少钱一斤？”
“别挤别挤！
我先来的！”
摊位前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林大和林老栓都惊呆了，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这阵仗。
在林凡的连声提醒下，两人才手忙脚乱地开始收钱、称重。
林凡负责切肉、招呼，口齿清晰，态度不卑不亢。
铜钱像流水一样哗啦啦地落入破旧的木匣里。
两大桶卤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人们买了之后，有的当场就迫不及待地吃起来，啧啧称赞之声不绝于耳。
“这林家小子，了不得啊！
这手艺绝了！”
“以后赶集就盼着他这口了！”
然而，在这片火爆的场面中，林凡敏锐地注意到，人群外围，有几个穿着体面、像是大户人家仆役模样的人，尝过之后，低声交谈了几句，匆匆离开。
更远处，市集上其他几个卖熟食（如烧饼、蒸饼）的摊主，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尤其是那个卖酱羊肉的摊主，眼神阴鸷地盯着这边，几乎要喷出火来。
林凡心中微微一凛。
他知道，成功带来的不仅是财富，还有觊觎和麻烦。
第一桶金，没那么好赚。
但此刻，他顾不了那么多。
看着父亲和大哥脸上那从未有过的、因劳动获得丰厚回报而焕发出的光彩，看着木匣里越积越多的铜钱，他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胸腔首冲头顶。
这第一步，他算是踏出去了！
而且，踏得震天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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