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与血腥的气息仿佛还黏在发梢,苏落扛着那具早己冰冷的尸体,像扛着一袋无关紧要的货物。
她最后瞥了一眼那片被血与火蹂躏过的焦土,眼中是一片死水般的沉寂,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被冰封的、近乎麻木的倦怠。
脚尖在布满碎石和凝固血块的地面轻轻一点,她的身影便如融入暮色的幽魂,悄无声息地疾掠而去。
残阳如血,将天际染成一片凄厉的红,也为她银白色的短发和赤红倒生的双角镀上了一层冷硬的、金属般的寒光,仿佛她本身就是一件刚从熔炉中淬炼出的杀戮兵器。
来到这个世界如此之久,那传说中的“系统”始终渺无音讯。
没有指引,没有馈赠,只有一次次在刀锋上舔血的挣扎求存。
前世那个普通人的灵魂,早己在一次次的背叛、追杀、目睹同族惨死的绝望中,被彻底磨砺、重塑。
如今的她,是维什戴尔,一个只为生存、复仇和那遥不可及的重建卡兹戴尔之梦而活的幽灵。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仇恨的味道。
一天后,魔族最后的堡垒——都城伦戴尔。
与其说是一座都城,不如说是一座在人类围剿下苦苦支撑的巨型要塞。
高耸的、由粗糙黑曜石和某种暗沉金属浇筑而成的城墙伤痕累累,巨大的爪痕和能量武器灼烧的焦黑印记随处可见,无声诉说着无数次惨烈的攻防战。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劣质燃料燃烧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属于绝望的压抑感。
巨大的钢铁闸门如同巨兽的利齿,沉重地半开着。
两名身着磨损铠甲的魔族守卫,手持闪烁着微弱能量符文的长枪,如同两尊沉默的石像,矗立在门洞的阴影里。
当那道熟悉的、带着风与硝烟气息的白色身影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其中一名守卫,一个额生灰色短角的萨卡兹战士,身体猛地绷紧了。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前几步,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希冀:“维什戴尔!
是维什戴尔!
秘境…秘境营地那边…怎么样了?
我儿子…他…”苏落停下了脚步。
赤金色的十字瞳孔平静地迎上对方焦急、恐惧、又带着一丝渺茫希望的眼睛。
她沉默了几秒,那短暂的空隙仿佛凝固了空气。
最终,她只是微微偏过头,目光投向城内破败的街道,声音低沉而毫无波澜,却又像重锤般砸在守卫的心上:“……抱歉,我来晚了。
营地…己经不存在了。
他们…没能等到我。”
“不…不可能…”守卫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长枪“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他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那些…那些畜生!
我的儿子…他只是个后勤兵!
负责搬运物资…他连武器都没摸过几次!
他们…他们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全都杀了…全都…!!!”
悲愤的咆哮最终化为撕心裂肺的哭嚎,这个在战场上或许能面不改色的战士,此刻只是一个失去了唯一血脉的绝望父亲。
苏落静静地看着他崩溃。
那滔天的恨意和痛苦,她太熟悉了。
那是刻在每一个幸存魔族骨子里的烙印。
她没有安慰,只是侧身,将肩上扛着的尸体像丢垃圾一样“砰”地掼在地上。
尸体脖颈处那道狰狞的伤口早己干涸发黑,此刻撞击地面,又渗出些许暗红的粘稠液体。
“看看这个,”苏落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袭击营地的家伙之一,算是个小头目。
至少,他是死在我手上的。”
她用脚尖随意地踢了踢尸体扭曲的脸。
守卫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低下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地上那张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的人类面孔。
那眼神中的悲伤迅速被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东西取代——那是如同万年寒冰般刺骨的仇恨,是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的疯狂。
苏落见过无数次这样的眼神,那是属于复仇者的眼神,与她灵魂深处燃烧的火焰同源。
“谢…谢谢你,维什戴尔…”守卫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不再看苏落,颤抖的手伸进破旧的皮甲内袋,摸索着,掏出一枚仅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柔和纯净蓝光的晶体。
那光芒映在他仇恨的瞳孔里,显得异常诡异。
他郑重地、几乎是虔诚地将这枚小小的晶体递到苏落面前。
赤金色的十字瞳孔在那抹蓝光映入眼帘时,难以察觉地收缩了一下,一丝本能的兴奋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面无表情地接过那枚冰凉的三级晶核,入手微沉,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能量。
这是血与恨的报酬。
“啊…我会替你…报仇的…”守卫低语着,像是誓言,又像是魔咒。
他不再理会苏落,猛地弯下腰,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地上尸体的手臂,巨大的力量让指节发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仿佛真的要将那骨头捏碎。
他拖着那具沉重的尸体,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朝着城内最阴暗的角落走去。
在那里,居住着魔族中一个特殊而令人敬畏的种族——食腐者。
他们以强大的精神力闻名,掌握着禁忌的秘术:夺舍。
守卫要用这具仇敌的躯壳,作为支付给噬魂者的代价,换取一个复仇的机会,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灵魂。
永生?
不,他只要复仇。
苏落看着守卫拖着尸体消失在街道拐角的阴影里,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她收起那枚三级晶核,脚步未停,继续向伦戴尔的心脏地带走去——那座被称为“中枢”的巨大建筑群。
这是他们最后的堡垒,各族残存的精英和力量被迫聚集于此,在绝望中维系着种族最后的火种,只为那虚无缥缈的“存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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