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沈家老宅的雕花窗棂，洒在长条形的红木餐桌上，镀得银质餐具泛着冷光。
许妍坐在餐桌末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骨瓷餐盘的边缘，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这是她嫁进沈家的第二天，也是第一次正式和沈家长辈一起吃早餐。
长条桌的主位空着——沈老爷子晨练还没回来，左手边坐着婆婆张曼云，一身香云纱旗袍裹着保养得宜的身段，珍珠项链在晨光下晃得人眼晕。
右手边是小姑子沈雨薇，穿着限量款运动服，正对着手机屏幕涂口红，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瞥许妍，眼神里满是不屑。
沈皓明坐在张曼云旁边，手里拿着财经报纸，指尖夹着银质餐叉，却没动面前的食物。
餐桌上只有刀叉碰撞的轻响，安静得让人窒息。
许妍昨晚在客房翻来覆去半宿没睡，脑子里反复过着和沈皓明的“契约”——她是“演”出来的沈太太，每一步都得小心。
她偷偷抬眼，刚想给张曼云递杯牛奶，就被对方先开了口。
“许妍啊，”张曼云放下咖啡杯，杯底磕在碟子里发出清脆的响，“昨天婚礼太忙，没来得及好好跟你聊聊。
你爸妈都是大学教授，家里的规矩想必是教得好的？”
许妍心里一紧，捏着牛奶杯的手指紧了紧，脸上却挂着得体的笑：“妈过奖了，爸妈平时教我最多的，是踏实做事。”
“踏实是好，但咱们沈家的儿媳，光踏实可不够。”
张曼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扫过桌上的早餐——吐司、煎蛋、培根，都是厨房按西式早餐准备的，“听说你妈最会做‘家传的江南菜’？
当年你爸追你妈的时候，就是被这手艺拴住的，对吧？”
许妍的心脏“咯噔”一下。
所谓“家传江南菜”，是她当初伪造背景时，怕沈家人追问，临时编的谎话——她妈只会做小镇上的家常菜，炖个腊肉、炒个青菜还行，哪懂什么精致的江南菜？
她攥着桌布的手微微发抖，脑子里飞速想对策：说不会？
那立刻就露馅，张曼云肯定会追问“教授家的女儿怎么连家传菜都不会”；说会？
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做，万一做砸了，更难圆谎。
沈雨薇放下口红，挑着眉帮腔：“是啊嫂子，我早就想尝尝教授阿姨的手艺了。
昨天婚礼那么多客人，都没机会吃，今天正好让我们开开眼呗？”
她故意加重“教授阿姨”西个字，语气里的嘲讽藏都藏不住。
许妍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张曼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妈，雨薇，其实……我妈的手艺我学了些，但可能没她做得地道。
不过要是您不嫌弃，我今天就试着做几道，给您和家人尝尝。”
先应下来再说，总能想办法应付过去。
张曼云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却没说“不用麻烦”，反而转头对佣人吩咐：“王妈，带少奶奶去厨房，把冰箱里新鲜的虾、鱼都拿出来，让少奶奶好好露一手。”
“好的夫人。”
王妈应着，给许妍递了个“跟我来”的眼神。
许妍跟着王妈往厨房走，路过客厅时，眼角余光瞥见沈皓明放下了报纸，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眼神复杂。
她没敢多停留，快步跟着王妈进了厨房。
沈家的厨房大得像个小型餐厅，不锈钢厨具擦得锃亮，冰箱里塞满了进口食材，虾是刚空运来的波士顿龙虾，鱼是鲜活的石斑鱼，还有各种许妍叫不上名字的菌菇和蔬菜。
王妈把食材摆到操作台上，压低声音对许妍说：“少奶奶，您别紧张。
刚才先生过来交代过，说您平时不常下厨，让我们多帮衬着点——厨师长己经把鱼处理好了，虾也剥了壳，您要是不知道怎么做，随时叫我们。”
许妍猛地抬头看向王妈，眼里满是惊讶。
她没想到，沈皓明会暗中帮她。
那个昨晚还冷着脸跟她签契约、说“露馅就净身出户”的男人，竟然会特意交代厨房照顾她？
“谢谢您，王妈。”
许妍定了定神，心里的慌乱少了些。
她看着操作台上的食材，突然有了主意——既然不会做复杂的江南菜，那就做简单的，但要做得精致，用创意弥补手艺的不足。
她挽起袖子，先把大米淘洗干净，加了点莲子和百合，放进砂锅慢慢熬煮——这是她妈教她的养胃粥，简单却暖胃。
然后她拿起剥好壳的虾仁，用料酒和淀粉抓匀，下锅快速滑炒，盛出来后摆成花瓣的形状；又把鸡蛋打散，煎成薄薄的蛋皮，用模具压成小月亮的样子。
旁边用海苔剪出星星的图案贴上；最后把洗干净的小番茄对半切，摆成笑脸的形状，放在餐盘的角落当装饰。
厨师长在旁边看着，适时递过雕花的胡萝卜片：“少奶奶，这个可以垫在虾仁下面，更显精致。”
许妍接过胡萝卜片，笑着道谢：“谢谢您，厨师长。”
半个多小时后，许妍端着两盘“创意简餐”走出厨房——一盘是莲子百合粥配虾仁、月亮蛋，另一盘是水果沙拉，用猕猴桃和草莓摆成了小天鹅的形状。
她把餐盘端到餐桌上时，张曼云正和沈雨薇说着话，看到餐盘里的东西，都愣了一下。
“这是……你做的？”
张曼云拿起银质小勺，轻轻碰了碰虾仁摆成的花瓣，眼神里有惊讶，也有审视。
“是，妈。”
许妍站在旁边，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我想着早上吃清淡点好，就做了点粥和小菜，可能比不上正经的江南菜，您别嫌弃。”
张曼云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莲子的清香和百合的清甜在嘴里散开，口感软糯，确实很养胃。
她没说话，又夹了一块虾仁，鲜而不腥，火候刚好。
沈雨薇凑过来看了看，撇了撇嘴：“这也太简单了吧？
不就是个粥配虾仁吗？
我还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呢，这也叫‘家传菜’？
简首上不了台面。”
她的话像针一样扎在许妍心上，许妍的脸微微泛红，刚想解释，就听见沈皓明的声音响起：“早上吃清淡点好，粥养胃，比油腻的东西强。”
他说着，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放进自己的餐盘里，动作自然得像平常一样。
张曼云看了儿子一眼，又看了看餐盘里精致的摆盘，语气缓和了些：“倒也是，妍妍有心了。
虽然简单，但做得挺精致，看得出来用了心思。”
得到婆婆的认可，许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谢谢妈，您喜欢就好。”
沈雨薇见张曼云不帮自己，哼了一声，拿起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小番茄，没再说话，但眼里的不服气更重了——她本来想看着许妍出丑，没想到反而让她讨了妈的欢心。
早餐快结束时，沈皓明放下餐具，对许妍说：“等下我让司机送你去沈氏，先去设计部熟悉一下环境，下午有个项目会，你跟着听听。”
许妍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履行契约里的承诺，让她进沈氏设计部。
她连忙点头：“好，谢谢……谢谢老公。”
这声“老公”是她第一次叫，有些生疏，也有些刻意，却让沈皓明的指尖微微顿了一下。
他没看她，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对张曼云说了句“妈，我去公司了”，就转身往外走。
许妍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前一秒还在暗中帮她，后一秒又恢复了冷淡的样子，他到底在想什么？
沈雨薇看着许妍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别以为进了沈氏就万事大吉了，设计部可不是那么好待的——你要是没真本事，迟早还是会被赶出来。”
许妍转头看向沈雨薇，眼神里没了刚才的小心翼翼，多了几分坚定：“多谢小姑子提醒，我会努力的，不会让你失望。”
沈雨薇没想到许妍敢跟自己顶嘴，气得瞪了她一眼，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许妍站在餐桌旁，看着桌上剩下的餐盘，上面的虾仁花瓣还保持着完整的形状。
她知道，这只是婆家刁难的开始，以后还有更多的难关在等着她。
但刚才沈皓明的暗中帮衬，还有自己靠创意化解的危机，让她多了几分底气。
她攥了攥藏在口袋里的旧钢笔——笔身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是在给她打气。
“许妍，加油。”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进了设计部，只要做出成绩，你就能站稳脚跟。”
不一会儿，司机过来告诉许妍，车己经在门口等着了。
许妍拿起自己的包，跟着司机往外走。
阳光洒在她身上，温暖却不刺眼，就像她此刻的处境——虽然布满荆棘，却也藏着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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