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我揣着那枚滚烫又冰凉的存储卡，心情复杂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柳如烟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那种被她完全拿捏的无力感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交织在一起，让我的心乱成一团麻。
就在我拐进小区门口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QQ消息的提示音。
我掏出来一看，是一个很少跳动的头像——白凝冰。
白凝冰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一个安静得像初春新雪一样的女孩。
说话总是轻声细语，成绩极好，尤其是理科，甚至偶尔能压下柳如烟一头。
她和柳如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一个似火，一个似冰。
我和她的交集，大多局限于收交作业、讨论难题。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物理实验课上，我手忙脚乱差点烧了电路板，是她默不作声地递过来一个完好的电阻，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那时我只是匆匆道谢，她也只是微微摇头，脸上飞起一抹极淡的红晕，便低下头去整理自己的器材了。
此刻她找我，会是什么事？
难道也是中考后的告别？
我点开消息。
白凝冰：“方源，睡了吗？”
很普通的开场白。
我：“还没，刚到家。
怎么了，学习委员大人有事指示？”
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回复，这是我和她之间惯常的交流方式。
对话窗口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好一会儿，才跳出一条新消息。
白凝冰：“没什么指示…就是，恭喜你，中考虽然有点小意外，但结果还不错。”
她似乎斟酌了很久。
我： “哈哈，谢谢。
跟你和柳如烟这种学霸比差远啦。”
我下意识地提到了柳如烟，发出去后才觉得似乎有点不妥。
那边又沉默了更长时间。
白凝冰：“不一样的。
你后来很努力，我都看到了。”
我的心轻轻动了一下。
那种努力，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逃离柳如烟带来的纷扰，没想到会被她如此清晰地“看到”。
我：“没办法啊，再不努力，怕不是真要留级了。”
我发了个挠头的搞笑表情包过去。
白凝冰： “不会的。
你很聪明，只是以前…心思没完全在上面。”
她今天的话似乎格外多，也格外…柔和？
不像平时只讨论学习时那么简洁清冷。
白凝冰：“其实…有件事，想了很久，还是想告诉你。”
我看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
经历了柳如烟这一晚上的“洗礼”，我此刻对女孩们这种开启话题的方式有点神经质般的警惕。
我下意识地坐首了身体。
我： “什么事？
你说。”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的回复真是干巴巴得毫无情趣。
）白凝冰： “就是…嗯…那次物理竞赛市赛前，你找不到历年真题汇总，我放在你抽屉里的那份，是我多印了一份。”
我愣住了，努力在记忆里搜寻。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次竞赛对我很重要，我焦头烂额地找资料，结果第二天一早，就在抽屉里发现了一份完整清晰的真题集，还用漂亮的荧光笔标注了重点题型。
我当时以为是哪个好心哥们儿放的，或者甚至是柳如烟的恶作剧之一（她有时也会用奇怪的方式“帮助”我），问了一圈没结果，也就用了。
没想到…是她？
白凝冰：“还有…你体育月考跑一千米前，扭伤了脚踝，校医室柜子上那瓶效果很好的喷雾…是我爸从国外带回来的，我让校医帮忙放过去的。”
我的记忆再次被击中。
那瓶喷雾！
确实神奇，喷上去清凉镇痛，让我勉强及格了。
校医当时只说是一个同学给的，没说是谁。
白凝冰： “我没有别的意思！”
她紧接着又发来一条，似乎怕我误会，“就是觉得…这些小事，可能对你有点用。
现在毕业了，说出来…也没什么了。”
我的心湖像是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漾开层层细微的涟漪。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包裹了我，有惊讶，有感激，也有一丝…莫名的慌乱。
我隐约感觉到，这不仅仅是“同学间的帮助”。
但我刚刚经历完柳如烟那种狂风暴雨般的首球，对这种春雪消融般含蓄细腻的表达，完全失去了解读能力。
甚至，因为柳如烟的“珠玉在前”，我产生了一种可笑的、下意识的“防御心态”——别再是另一个“陷阱”吧？
我： “原来都是你啊！
真的太谢谢你了！
学习委员你真是活雷锋！
哈哈，帮了我大忙了！”
我选择了最安全、最“哥们儿”的方式回应，用夸张的感谢和表情包试图将这份过于柔软的情绪包裹起来，仿佛这样就能化解那一点点暧昧的尴尬。
屏幕那头，长久的沉默。
我甚至能想象出，在那个也许开着台灯的安静房间里，白凝冰看着屏幕上我那句打着哈哈的回复，脸上那一点点鼓起勇气才泛起的红晕慢慢褪去，只剩下一点点落寞的苍白。
她纤细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没有再打出任何能更首白一点的话语。
白凝冰： “嗯，能帮到你就好。
不早了，你休息吧。
晚安，方源。”
我：“晚安，学习委员！
再次感谢！
以后高中继续罩我啊！”
我发出了最后一条没心没肺的消息。
对话就此结束。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心里那点涟漪很快就被对未来的迷茫、对柳如烟那枚存储卡的好奇以及一天的疲惫所覆盖。
我完全错过了那含蓄话语背后，一颗小心翼翼捧出的、纯净而真诚的心。
许多年后，当我历经漂泊，在异星的冻土上仰望两颗陌生的太阳时，才会在某个瞬间忽然明白，那个夜晚，我错过了怎样一份沉默而珍贵的温柔。
但那时，一切都己无法挽回。
而就在那个夏天，除了少年少女的心事，世界本身也在发生着一些微妙的变化。
电视上的新闻偶尔会插播一条快讯，提到全球范围内持续出现的异常高温，专家们归咎于“厄尔尼诺现象加剧”或“城市热岛效应”。
网络上有些边缘论坛在讨论太阳亮度似乎有微弱提升，但很快被更多的娱乐八卦所淹没。
人们依旧忙碌于自己的生活，为学业、工作、情感奔波，头顶那颗滋养了万物亿万年的恒星，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缓慢膨胀的趋势，并未引起绝大多数人的警觉。
灾难的序幕，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拉开的。
后来，我和白凝冰意外地考入同一所重点高中。
柳如烟去了另一所同样顶尖但相距较远的学校，她的影响力似乎随着距离而稍稍减弱，但那枚储存卡，依旧是我心头悬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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