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灰雾如同厚重的帷幕缓缓垂落，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灰暗中。
林野站在温室的小窗前，眉头紧锁地望着外面。
能见度己经下降到不足三十米，远处建筑物的轮廓完全消失在翻滚的雾海中。
“哥，滤雾器的指示灯变黄了。”
林溪轻声说道，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声音里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比昨天亮得更明显，会不会……滤芯撑不到明天啊？”
林野转身看向墙上的控制面板，代表滤芯寿命的指示灯正闪烁着警示性的黄色。
比预期消耗得更快，显然与雾中有害微粒浓度的异常升高有关。
他沉默地走到储物区，清点着所剩无几的物资。
三包压缩饼干、两瓶纯净水、还有见底的营养液——这些最多只能维持两天。
而最让他担忧的是，那株隔离区番茄叶片上的病斑，虽然扩散速度减缓，但边缘的焦黄色仍在缓慢蔓延。
“我得出门一趟。”
林野最终做出决定，声音低沉而坚定。
林溪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慌，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林野的袖口：“现在？
雾这么浓！
上次隔壁的张叔就是雾天出去找物资，再也没回来过……就去楼下的便利店看看，半小时就回来。”
林野打断她，从床底拖出那个沉重的工具箱，指腹轻轻蹭过箱体上的划痕——那是上次对抗变异鼠时留下的，“你必须留在这里，看着番茄，每小时记一次病斑的大小，哪怕只是多了一点点。”
他打开工具箱，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自制工具。
最显眼的是那把磨得发亮的消防斧，斧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旁边是一个改装过的强光手电，外壳上布满了使用痕迹。
林溪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鼻尖泛红：“哥，我跟你一起去。
我一个人在这儿，听见外面的风声都发怵，我能帮你拿手电，还能帮你看路……不行。”
林野的语气不容商量，但动作却格外轻柔——他伸手拂掉林溪发间的灰尘，取出自制的防雾面罩，指尖捏着边缘仔细为她戴好，连耳后的系带都系得松紧刚好，“你要帮我守着这里，守着我们的番茄。
还记得妈妈临走前说过什么吗？”
林溪吸了吸鼻子，声音闷在面罩里还带着哽咽：“希望再渺小，也值得守护……就像妈妈当初守着发烧的我一样。”
“对。”
林野摸了摸她的头，罕见地露出一丝微笑，眼角的细纹柔和了几分，“而我的责任，就是守护你，还有我们唯一的希望。”
他仔细检查了消防斧的握把，确保缠着的布条足够防滑，又将强光手电别在腰间的皮套上。
临行前，他再次确认温室的锁具完好，然后将一把小刀塞到林溪手中，刀刃特意朝内对着自己的掌心。
“以防万一。”
他蹲下来与林溪平视，语气放缓却依旧坚定，“记住，无论听见什么声音——敲门声、叫声，哪怕有人喊你的名字，都别开门。
除非是我用指节敲三下门，就像以前妈妈检查你作业时那样。”
林溪用力点头，小手紧紧握住刀柄，指节都泛了白。
当温室门在身后关闭时，林野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楼道里的空气浑浊而潮湿，带着浓重的霉味。
他打开强光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布满灰尘的楼梯。
每走一步，脚下都传来灰尘簌簌掉落的声音。
墙壁上，不知名的霉斑如同抽象画般蔓延，偶尔能看见一些深色的污渍，林野不愿去猜测它们的来源。
这栋七层居民楼曾经住满了人，如今只剩下他和林溪。
三年来，他逐层清理、封锁，将整栋楼改造成了相对安全的据点。
但此刻，熟悉的环境却让他感到莫名的不安。
到达一楼时，他停下脚步，仔细倾听着。
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只有风穿过破碎窗户的呜咽。
便利店的卷闸门半开着，林野记得上次来时它还是完好的。
他用斧柄撬开一条更宽的缝隙，侧身钻了进去。
强光手电扫过室内，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沉。
货架倒了一大片，各种商品散落一地，大多己经腐烂或过期。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酸臭味，比外面的雾气更加刺鼻。
林野小心地跨过地上的障碍物，目标是便利店最里面的货架。
上次搜寻时，他记得那里还有几瓶未开封的维生素，对预防灰雾引起的呼吸道疾病很有帮助。
就在他弯腰准备进入狭窄的通道时，脚边突然碰到了什么。
他低头，用手电照向地面——灰尘中，一个清晰的脚印映入眼帘。
那不是人类的脚印。
脚印比他的鞋底大一圈，前端有西个尖锐的爪印，深深嵌入灰尘中。
从形状判断，像是某种大型犬类，但爪印的分布方式又不太一样，而且中间还有一个奇怪的圆形凹陷。
林野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那个脚印。
边缘清晰，说明留下时间不长，很可能就在今天。
他的手电光束不自觉地顿了顿，然后缓缓移向便利店深处。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像是爪子刮擦水泥地面的声音。
“谁在那里？”
他压低声音问道，喉结滚动了一下，握着消防斧的手又紧了几分，“我没有恶意，但别过来——我只是来拿点物资。”
没有回应，只有那窸窣声突然停止，仿佛对方也在屏息聆听。
林野慢慢后退，每一步都轻巧而谨慎。
现在不是冒险的时候，林溪还在楼上等他，她肯定正盯着番茄的叶子，手指攥着那把小刀发抖。
他不能冒这个险，无论如何都不能。
就在他退到卷闸门边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他猛地回头，手电光柱中，一只半大的猫正叼着一根枯草，警惕地盯着他。
那只猫的毛色灰暗，几乎与雾气融为一体，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绿光。
它看了林野几秒，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呜”声，然后迅速转身，消失在门外的雾中。
虚惊一场。
林野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连斧柄上的布条都被浸湿了。
他迅速走向目标货架，果然找到了那几瓶维生素，还有两罐意外发现的密封牛肉干——林溪最爱吃这个，上次吃还是半年前。
他将这些宝贵的物资塞进背包，转身快步离开。
他没有注意到，在便利店最深的角落，倒塌的货架后面，一片枯萎的野草中，藏着几片叶子——那些叶子的背面，有着与温室里番茄叶片上极为相似的褐色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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