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靳述安踏进家以来，裴左一首跟他没说过几句话。
也是这小子性子实在沉稳，安安静静的，总是绷着嘴，找个话头聊都难。
所以裴左没有想到，靳述安这么个人，会在那个男生伸手碰他耳钉的时候，一下子攥住那男生的手腕，狠狠拍在桌上。
“砰！”
很大一声响。
裴左望过去视线时，靳述安额发阴影下的眼睛很锐利，像冷刀子，冰冷凶狠地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安静了一瞬。
“手很贱吗？”
他冷冷道。
那男生脸色涨得通红。
显然没想到靳述安这么瘦一个人，力气却大得要命，把他手死死摁在桌上，完全无法挣脱。
“操你妈的……刘子豪，你干什么！？”
最后，是班主任出来上课，才化解的这场危机交锋。
现在是高三下半年，临近高考没多久，裴左觉得，就算他老爹给靳述安转学也没个什么鸟用，因为这小子天天上课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看着窗外愣神。
甚至有好几次因为耳朵上的耳钉，被教导主任拉出去谈话。
那靳述安也犟啊。
什么处分，什么叫家长的，都威胁不了他，他往那儿一站，冷淡疏离，效果不亚于对牛弹琴。
一副大不了整死我的态度。
时间久了，教导主任也懒得管他，只是哪天看着实在烦了，就骂他几句。
为什么骂他。
因为，靳述安不还嘴。
他要么听着，要么选择性耳聋，骂完就走。
他不爱说话。
也不是个哑巴。
在学校干点儿什么，都是独来独往。
吃饭、上厕所，只有放学的时候，他才跟裴左坐在一辆车上，但也不会讲话。
裴左很纳闷，这小子沉默的有点儿出奇。
长时间不言语交流的话，语言功能真的不会退化吗？
不过他的纳闷并没持续多久，就被高三学业和自个儿的玩乐冲淡了。
他依旧是那个被群星环绕的裴左，有一堆朋友，身边总是热闹的。
而靳述安，就是石沉大海，只有起初因为外貌和刚进班的一点矛盾激起些许涟漪，很快便沉底，悄无声息。
……他和靳述安关系之间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五的傍晚。
那天放学没事儿干，裴左跟几个哥们一块儿打篮球，塑胶场地上球鞋摩擦声很响。
他个子高，一个背身运球，对手根本无法抢断。
最后，篮球在篮筐上颠了两下，乖乖落网。
“好球！”
队友欢呼。
“这都第几个了裴左？
防不住啊，手感这么火热？”
汗水顺着裴左额角滑落，利落的侧脸汗津津的，他嘴角噙着笑，有点欠揍：“未老实，求打压。”
“去你的，你这是占了身高优势，要是像我这么高，分分钟拉爆你懂吗？”
说这话的哥们儿一屁股坐在篮球上，摆着手道：“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腿要抽筋了。”
看了看己经成了金黄的天，裴左也点头道：“行，那今天就到这吧。
我回教室拿点东西，待会儿得回家吃饭了。”
几人说笑着散了场。
裴左独自返回教学楼，跟白天不同，放了学，教学楼的走廊空旷的不行。
三年D班的教室里空无一人，他习惯性走到班级后门，脑子里还想着刚才几个投篮动作，看着头顶的门楣，裴左一个起跳……几乎同时，走道尽头同样传来什么东西撞上隔板的闷响。
走廊里很安静。
就算目标位置隔得有些远，也能听得见点儿动静。
“？”
“什么玩意儿。”
裴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拎起书包甩到肩上。
转身欲走时，眼神扫过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位置。
后面的扫把好像更凌乱了，椅子摆放也夸张斜歪，桌子有明显移动幅度。
他皱了皱眉。
站在原地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转身，朝着卫生间走去。
“……狗日的，你不是挺横吗？
现在再横一个给老子看看啊！”
越靠近，里面的声音越清楚。
“装什么清高？
哑巴啊，求饶都不会？”
“操，先把他这破耳钉薅下来，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一样，天天戴着装什么逼……”裴左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声音他熟，不就是上次找靳述安茬的那个刘子豪吗？
他探头往男厕所里瞥了一眼，果然，靳述安被三西个人堵在墙角，校服领口被扯得歪斜，露出大片苍白的皮肤。
他嘴角破了，渗着血丝，一双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刘子豪。
眼看刘子豪的手就要碰到他耳朵，靳述安瞳孔一缩，猛地往一侧偏头躲开，然后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
“我操了——”看着这一幕，裴左的声音突然在厕所门口响起，“你他妈属癞皮狗的，盯上就没完了是吧刘子豪？”
这极具识别性的声音让里面的人都愣住了，齐刷刷看向门口。
裴左站在那儿，单肩挎着书包。
看到靳述安脸上又添新伤，他“嘶”了一声，把书包一丢，大步走进来。
“你妈了个巴子。”
他最后几步很快，提着刘子豪的衣领就拽到跟前，不由分说，也送了一拳照着面门过去。
这一拳又狠又突然，打的刘子豪踉跄着撞到洗手池，鼻血瞬间就下来了。
“操，裴左！
你干什么……”刘子豪捂着脸，一脸惊恐加愤怒。
裴左是班里公认个头大的那批，再加上平时打球各项运动，力气这一块儿，揍下来疼可不是说着玩的。
“你管我干什么？
我今天就是把你打残也赔得起那个钱，”裴左双手插兜，“赶紧滚。”
“网吧草地，沃日你八辈祖宗——！”
“嘿——你个狗日的……”厕所里一下子没了人，几个混混被裴左拿着拖把撵着跑，但裴左也不是真要跟他们刚个不死不休，追的差不多，就回来了。
“怎样，挂彩了？”
他看着低头整理衣领的靳述安问。
后者点了点头。
靳述安脸色比平时更白，嘴角红肿，渗着血，校服领口歪着，露出清晰好看的锁骨。
但唯独那双眼睛，还是又黑又沉。
“我看看。”
裴左皱了皱眉，伸手想碰他嘴角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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