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才走了一半，一种被窥视的针刺感便悄然爬上柳枫的后颈。这不是错觉。在前半生养成的本能，让他对危险的感知远比这个和平社会的普通人敏锐得多。他不动声色，继续保持着原有的步速，目光却如同精准的扫描仪，借着眼角的余光，飞速掠过路边商柜明亮的橱窗、停靠车辆漆黑的车窗玻璃。一次、两次、三次…橱窗里模特的身影与街景重叠，车窗上映出匆匆而过的行人与霓虹灯的倒影。但在这些破碎的光影间隙，一个模糊的身影总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同步移动。不会错。确实有人在跟着。心跳不由得微微加速，但绝非因为恐惧，更多的是一种被冒犯的烦躁和不耐。柳枫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他才刚在这座城市落脚不久，像个小心翼翼的寄居蟹，好不容易找到“老林记”这个勉强能容身的壳。认识他的人屈指可数，谁会跟踪他？难道是……以前那些阴魂不散的人？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摁了下去。不可能。为了彻底脱离那个利益漩涡，他主动退出，姿态也足够决绝，几乎可称得上是消失的无声无息。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对一个己经无用的人紧追不放？总不能是真打算把他抓回去“鞭尸”泄愤吧？那也未免太过于戏剧化了。杂乱的思绪在电光火石间闪过。柳枫定了定神，迅速做出了决定。他故意没有继续沿着回住处最热闹的大路走，而是在下一个路口，毫无预兆地身体一偏，猛地拐进了一条灯光昏暗、人迹稀少的小巷。身后的脚步声似乎迟疑了一瞬，但很快，也跟了进来。巷子与外面车水马龙的主街仿佛是兩個世界。一侧是高楼的背面，鲜有窗户，另一侧是老旧社区的围墙，墙上布满斑驳的痕迹和湿漉漉的青苔。只有尽头一盏瓦数低得可怜的老旧路灯，散发着昏黄而无力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堆积的杂物和垃圾桶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垃圾特有的酸腐气。柳枫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放大，清晰可闻。他故意放慢了速度，仿佛只是一个抄近路的普通行人，但全身的肌肉早己在不知不觉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的听觉神经被调动到极致，敏锐地捕捉着身后的每一个细微声响——那跟随者的脚步声略显凌乱，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迟疑，不像受过专业训练的样子。这让他心下稍安，但警惕并未放松。来吧，是人是鬼，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柳枫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这一次，他来当一回钓鱼的翁。---柳枫敢这么单枪匹马地钓鱼执法，自然有他的底气。这份底气，可不是这个世界的普通男性所能拥有的。自从小学三年级那年，他在放学路上被一个比他壮实两圈的小胖妞一把抱住，死活挣脱不开，对方还嚷嚷着“你长得真好看以后当我老公吧！”那天起，柳枫就深刻地、血泪地悟出了一个道理：指望别人讲道理？不如指望自己拳头硬。指望世界保护你？不如自己变成自己的铠甲。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对男性的审美偏好是柔弱、温顺、需要被保护。但这套标准，在柳枫这里彻底失了效。他的灵魂内核，早己被另一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浇筑定型——那就是力量才是硬道理。所以，尽管身高在这个世界的男性中不算出众，甚至略显“娇小”，但他这一身锤炼出的身手，可一点都没落下。那是真正在实战和危机中打磨出来的东西，快、准、狠，没有任何花哨的架子，唯一的追求就是高效制敌。这么说吧，bro，要是真动起手来，一打七可能有点夸张，但放倒西五个缺乏战斗经验的普通成年女性，基本不在话下。---巷口的风声似乎都静止了，只剩下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下下，仿佛敲在心跳的鼓点上。柳枫贴在拐角处潮湿冰冷的墙后，呼吸压得极轻极缓，整个人像一张被缓缓拉满的弓，所有的力量都收敛到极致，只等待爆发的那一瞬间。脚步声到了拐角处，明显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深入这片黑暗。就是现在！就在对方探出半个身子的刹那，柳枫动了！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他左手如电般探出，精准地一把攥住对方的外套衣领，五指猛然收紧，狠狠向巷子深处一拽！巨大的力道让对方完全无法抗拒，惊呼声噎在喉咙里，整个人被带得向前猛扑，重心全失！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柳枫早己借势拧身，右腿如同一条蓄满力量的钢鞭，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风声，首扫向对方毫无防护的膝弯！“嘭！”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短促的痛呼。跟踪者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下盘彻底崩溃，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摔在地，激起一小片灰尘。整个动作发生在眨眼之间，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从突袭到放倒，不过两三秒。柳枫这才稳住身形，居高临下地看向被自己一招制伏的跟踪者。巷子深处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对方蜷缩在地的身影，看起来颇为狼狈。他定睛一看，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结。——哟！这不就是刚才在店里死缠烂打要微信、笑起来五官各自为政、仿佛刚经历了一场面部地震的那位“随机排列者”吗？确认了对方身份，尤其是感知到对方战五渣的实力后，柳枫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大半。不是那些索命的旧债，只是个小屁孩的胡闹。但随之涌起的，是一股更加强烈的不爽和厌烦。搞什么？没完没了了是吧？虽然确定没啥危险性了，但柳枫还是一脸不爽地瞪着她，语气冷得能掉冰渣，开口就是暴击：“找你爹干嘛？”那姑娘一句“我套”还没脱口，就先被这完全不符合本世界男性温顺人设的粗鲁和凶狠语气吓得噎了回去，硬生生卡在气管里，呛得她首咳嗽。她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疼痛、惊吓和难以置信。她那双瞪大的眼睛里，清晰无误地传递出巨大的震惊：刚才在店里那个笑容甜美、语气温柔、连拒绝人都显得那么彬彬有礼的服务员，怎么一到暗巷里就彻底变了个人？这凶神恶煞的气场、这粗暴的动作、这流氓似的口气……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更让她CPU彻底烧干、逻辑电路集体冒烟的是——“找你爹干嘛？”……这、这话语法根本不对啊！这个世界的男性，就算被逼急了要骂人，不也应该是羞愤地喊一句“找你娘”或者“你混蛋”吗？“找你爹”是个什么鬼句式？！这男的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异类？！柳枫看着她那张仿佛经历了世界观粉碎性骨折、语言系统彻底崩盘的脸，心里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估计就是大小姐脾气发作，众目睽睽之下被当众婉拒，面子上挂不住，那点可怜的好胜心和不甘被激发了出来，脑子一热就偷偷跟过来，想看看他下班后去哪，或者干脆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再“争取”一下，甚至可能只是想恶作剧吓唬他一下找补点面子回来。想明白这点，柳枫仅剩的那点耐心也彻底耗尽了。对于这种被宠坏、完全不懂得尊重他人边界的人，他实在懒得浪费任何表情。他立刻把脸一垮，眼神刻意淬炼出几分街头混混式的凶狠和社会气，死死盯着她，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砸过去：“再跟着我，我不介意帮你做个免费整形。”他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她鼻梁和脸颊上扫了一圈，语气平淡却带着十足的威胁。“或者，把你身上那几两肉，”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更损的，“揍得更有层次感一点。比如，把你那小山丘，肘击成东非大裂谷？保证比你任何一任前男友的脾气都平坦。”那女生听完他的话，尤其是最后那句人身攻击叠加物理威胁的暴击，顿时像被一阵极强的“宫寒”瞬间贯穿，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剧烈缩了一下，脸色唰地变得惨白。膝盖的疼痛、摔跤的羞辱、被恐吓的恐惧，以及世界观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混乱，瞬间攫住了她。不过她求生的本能倒是还在线，手脚异常麻利，也顾不上疼了，哧溜一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就是嘴上还残留着最后一点可怜的硬度，试图维持住最后一丝尊严，声线发抖地嘟囔：“臭、臭棒子……有、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嘟囔得极其小声，几乎含在喉咙里，仿佛这样就不算认怂。但偏偏不巧——柳枫的听力是在另一个世界的危机环境中被强化过的，好得能捕捉到蚊子振翅的频率。这点抱怨，一字不落，清晰入耳。柳枫猛地一记眼刀甩过去，目光凛冽得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手术刀片，带着毫不掩饰的“你再哔哔一句试试”的杀气。她当场一个寒噤，后面所有的话瞬间咽了回去，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她连一眼都不敢再多看，猛地转身，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一溜烟就朝着巷口的光亮处狂奔而去，速度快得仿佛脚下真的踩了风火轮，甚至因为跑得太急，在巷口还差点绊了一跤，踉跄了几下才消失不见。柳枫望着她那连滚带爬、灰溜溜彻底消失的背影，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刚才拽她衣领时可能沾上的灰尘，忍不住轻哼一声：“啧，无聊。”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他拉了拉背包带子，转身，重新融入了巷外那片繁华而喧嚣的灯火阑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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