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往常，老婆子张兰这样说，母亲王秀英是不敢再站在这里的，早就灰溜溜的回房间了。
可王秀英今天脚下像是生了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重复了一遍：“妈，能不能给孩子分碗热粥，春宁……”王秀英的话还没说完，被张兰快速打断：“你有完没完？”
张兰快速放下碗，像个圆滚滚的炮弹冲到王秀英面前。
何春宁还没反应过来，张老太婆的手像钳子一样狠狠地掐向了王秀英瘦弱的胳膊。
她一边掐，嘴里快速的重复着：“你有完没完？
你有完没完？”
等何春宁反应过来，母亲王秀英至少己经挨了西五下。
何春宁用出很大的力气将张兰推开：“死老婆子，你要干什么！”
张兰被推到锅台边虚坐下去：“你，你刚说什么？”
王秀英窝囊，她可不想窝囊。
何春宁深吸一口气：“我说死老婆子，你想干什么？”
张兰一听，眼珠瞪得溜圆，能看清圆乎乎的白眼球圈:“哎呀，快出来，何建国你快给我出来！
听听你闺女在说什么，她想咒我死！”
张兰一发力，巨大的嗓门儿穿透了整个房间，屋内传来各种杂音，随后几人从屋内陆续走出来。
父亲何建国首当其冲，站在最前面，对着何春宁就骂道:“你个死丫头，怎么和你奶说话呢？
昨天还没作够？”
何春宁本来对王秀英这个刚认识的母亲是无感的，但她为了自己受委屈，何春宁就忍不住护着她。
“刚刚奶奶掐了我妈！
我妈起这么早给你们做饭，刚做好饭就赶我们走就算了，还上来就掐人，我骂她有错吗？”
父亲大步上前，结实的两巴掌打在了何春宁的脸上。
何春宁顿时感觉耳朵里嗡嗡响，头昏眼花。
武力值悬殊，不能硬碰硬，撤退！
母亲王秀英一见闺女挨了打，马上用身体拦下。
怕丈夫继续发怒，立马哆嗦着弓着腰道歉:“这丫头病还没好，糊涂着呢，我待会好好管管她，你们别生气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就回去。”
二伯娘李春花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哟哟哟，平时这死丫头鬼主意就多，现在还得跟着咱们老太太对着干，抓紧嫁出去吧，不然整个家都要被她搅得天翻地覆！”
爷爷何强清了清嗓子:“咳咳，行了，都少说两句吧，你们几个抓紧回你们屋里去。”
王秀英一听到被允许，手里拉着何春宁和何春梅就往外走，何春燕识相地跟在后面。
何建国白了王秀英一眼，巴不得上来再把她揍一顿:“瞅她那副窝囊样！”
死老太婆在身后得意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
什么东西呀，还敢跟我老婆子对着干，儿啊，明天和她离婚，都赶出去，这窝囊废可配不上我儿！”
几人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冰冷的屋子里。
进了屋子，王秀英马上扒开何春宁的脸仔细检查:“快让妈看看，疼不疼啊？”
王秀英紧张地看着何春宁，何春宁现在稍稍缓过来一些，怕她担心只沉默着摇摇头。
王秀英看着面前三个乖巧的女儿，尤其是大女儿还被打了，她不住地落泪。
布满冻伤和老茧的手，在三个女儿头上来回抚摸:“是妈没用，是妈对不住你们，是妈没用啊。”
何春燕懂事地开口安慰母亲:“妈，没事的，以后我们乖乖听话就不会被打了。
等以后我们几个长大了，孝敬您，咱们再搬出去买个大房子，冬天也把屋里烧得热乎乎的！”
何春梅也跟着应和:“对呀对呀，烧的热乎乎的！”
几人在冰冷的房子里相互依偎，隐约能听见从正房里传出的些说话和锅碗瓢盆的声音，与这冷清的屋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何春宁正在凝眉思索着如何对付这极品人家，他们有青壮劳动力，硬碰硬是真的打不过。
记忆里，不管是父亲何建国还是二伯何建业，对她们母女几人都是非打即骂，毫不留情。
如果继续硬碰硬，估计只会被打得更惨。
屋子里这么冷，饭也吃不上几口，看来在这儿是养不了身体了，一定要尽快离开。
何春宁眸中一闪，想起来姑姑被村长领到公社离了婚，那母亲也可以去公社离婚。
其实这事儿还真好解决，离了婚就不用受这一家的欺负了。
只是80年代的女人都还封建保守，尤其是王秀英性格软弱，肯定觉得自己离了婚没办法养三个孩子，并且自己这辈子也完了。
凭借脑子里残缺的记忆，何春宁大致理出了解决办法。
“妈，你和大舅二舅关系咋样？”
何春宁突然问这么一句，王秀英有些懵。
但她还是如实回答:“父母去的早，你大舅二舅我们三个是相依为命长大的，以前关系很好，但是现在结婚了，他们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联系就少了。”
何春宁有些吃惊:“咱们受这么多欺负，大舅二舅不知道？”
王秀英摇摇头，苦笑着说:“你大舅二舅以前也吃了不少苦，我真不想让他们为我操心了，自己的日子自己过吧！”
何春宁出了里屋，到门口趴门缝看看，确保窗外没人。
她走回来压低声音说:“嗯……妈，你跟我爸有感情吗？”
王秀英又被问得一愣:“啊，你这孩子问的啥话……什么感情不感情的，将就着过日子呗。”
这话的意思就是没有感情。
何春宁继续说道:“妈，你有没有想过离婚？”
王秀英瞪大了双眼，快速摇头:“不不不，怎么能离婚呢？
离了婚可就完了！”
王秀英的反应和何春宁想象得差不多。
何春宁继续引导着问:“那，到底是怎么完了？”
王秀英低头思索:“就是，就是会被村里人戳脊梁骨，骂是没人要的女人。”
好像是这句没人要的女人不该对孩子讲，王秀英有些后悔说出这样的话。
王秀英找补道:“哎呀，反正就是会被人家说三道西。”
何春宁往炕上一坐，手插进单薄的外衣兜里:“那除了这些呢？”
“除了这些……我可能没办法养活你们三个，吃不饱饭。”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