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林的人生信条很简单:只要不上数学课,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很不幸,今天不是好日子。
下午两点,一天中最令人昏昏欲睡的时刻。
炽热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在布满划痕的木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块。
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和少年人汗液混合的微醺气味。
安林坐在最后一排,靠近后门和窗户的“黄金位置”。
这个座位意味着自由——无论是思想上的开小差,还是必要时从后门溜出去的物理自由。
讲台上,数学老师,同时也是班主任的吴老师,正用一种尖锐到足以划破黑板的音调,讲解着二次函数。
她的语速极快,唾沫星子在阳光中偶尔闪现,搭配着脸上那种“这么简单你们怎么还不懂”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构成了一副让安林胃部微微抽搐的画面。
他不是笨蛋。
相反,语文老师夸他阅读理解深刻,作文常有惊人之语;历史老师视他为得意门生,因为他总能从枯燥的年表里挖出有趣的联系。
他的文科成绩远在及格线以上,甚至接近满分。
但数学,特别是吴老师的数学课,简首是一种精神凌迟。
那些扭曲的符号和曲线在他眼里,比上古符文还要难以理解。
更重要的是,他打心眼里厌恶吴老师那副将学生按成绩简单分为三六九等的嘴脸。
于是,安林熟练地开启了每日必修课——“精神逃离打卡”。
他微微侧过头,视线越过窗户栏杆,投向那片被教学楼切割成方块的蓝天。
今天的幻想剧本是:天空像一块劣质的玻璃突然破裂,巨大的、长满肉瘤的触手怪兽从裂缝中钻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老师们惊慌失措,同学们哭喊奔逃。
而这时,坐在后排靠窗的他,会冷静地站起身。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推开窗户,毫不犹豫地从三楼一跃而下!
在半空中,耀眼的光芒笼罩他,一套流线型的铠甲瞬间附体……他幻想自己如何与怪兽激战,能量光束对轰,教学楼的墙壁被撞出大洞。
最终,他找到一个破绽,一记华丽的必杀技,将怪兽彻底消灭。
硝烟散尽,他解除变身,轻轻落地,迎着全校师生劫后余生的、充满崇拜的目光,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事了。”
而此刻,现实中最爽的部分来了:吴老师会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脸上再没有平日的刻薄,只剩下感激和羞愧,颤抖着说:“安林同学,以前是老师不对……安林!”
一声尖利的呵斥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绚烂的幻想泡泡。
安林一个激灵,视线从窗外收回,发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讲台上,吴老师脸色铁青,手里的粉笔几乎要被捏断。
“我讲了半天,你来说说,这个函数的对称轴是什么?”
安林慢吞吞地站起来,低头看着课本上那些如同天书的公式。
沉默了几秒钟,他老实回答:“不知道。”
教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窃笑。
吴老师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强压怒火:“安林,我注意你很久了!
每次上数学课你就看窗外,窗外是有金子还是有钞票?
你的数学成绩己经拖垮全班平均分了你知道吗?
就你这个样子,将来能干什么?”
安林低着头,盯着桌面上的刻痕——那不知道是哪位前辈留下的“早”字。
他心里嘀咕:“干点什么不好,反正不用天天解这破函数。”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口。
他只是维持着一种标准的、非暴力不合作的沉默姿态。
吴老师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挥挥手:“出去!
站到走廊清醒清醒!”
安林如蒙大赦,几乎是脚步轻快地走出了令人窒息的教室。
走廊里空旷而安静,带着一股清凉的风。
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比起在教室里忍受魔音灌耳,罚站简首是奖励。
走廊的尽头也有一扇窗,对着学校后院和更远处的城市轮廓。
安林再次望向天空,今天的幻想被打断了,有点扫兴。
他换了个剧本,开始构思外星舰队降临,他如何用捡到的“神器”力挽狂澜……他并不知道,在某个无法被现有科学仪器探测的维度,一个浩瀚无垠、沉寂了无数岁月的“等待大厅”深处,某个沉寂的计数单位,悄无声息地从漫长的“∞(无限)”,跳动了一下,变成了一个冰冷的数字——内测玩家剩余席位:1安林只是觉得,今天的天空,蓝得有些过分,像一块巨大的、毫无瑕疵的蓝色树脂,凝固在头顶,纹丝不动。
他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想:要是真有点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该多好。
哪怕是从三楼跳下去能变身呢?
总比回去面对二次函数和吴老师那张脸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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