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支着下巴歪坐在火车座位上，窗外连绵的绿意被列车扯成模糊的色块，偶尔掠过几处炊烟袅袅的村落，她眼皮子打耷拉着，头一点一点。
“林溪。”
旁边的鹿筱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的小臂，“听说宁城海鲜特别地道，曲州的珍珠也出名，要不要给前辈们带点伴手礼？”
鹿筱和林溪都是万事达公司新来的实习生，三个月培训刚结束。
这趟宁城出差说是入职考核，实际上任务简单到公司懒得派正式员工去，随便打发几个新人应付了事。
林溪懒洋洋地换了只手支着下巴，指尖在太阳穴处按了按，声音淡淡的：“没钱。”
“好吧。”
鹿筱撇撇嘴，视线扫过林溪穿的灰色毫无设计的公司制服，眼里飞快掠过一丝鄙夷，她身上的穷酸味快熏到鹿筱了。
鹿筱的穿搭是精心挑选过的，她还特意问妈妈借钱去买了套娜娜西瓜的运动服，留着出任务的时候穿。
毕竟是第一次出任务还是要有点仪式感。
她立刻转头看向对面的陆因和白柏，眼睛亮了亮：“你们俩呢？
要不要带点？”
陆因穿着一件黄色外套，鼻梁上挂了一副墨镜，正转着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闻言抬眼：“给前辈们带点是应该的，以后免不了要他们多关照。”
说着朝鹿筱举了举下巴，算是应和。
“白柏你呢？”
鹿筱又问。
白柏穿着一身毫无特色的白色长袖和牛仔裤，但是因为他的姓氏，没人会轻视他。
他胖乎乎的手指往自己鼻尖上一点，随即咧开嘴憨笑，脸颊的肉堆成两团，把眼睛挤成了条细缝：“我爸早就打好关系了，嘿嘿嘿。”
陆因和鹿筱同时翻了个白眼，前者还偷偷踹了下座椅的铁架，可恶的关系户。
鹿筱转身拿出椅背网格里的宣传册，陆因用戴着蓝宝石戒指的手指点在第一页的鱼干图片上，那图片占了大半版面，底下“惊爆价1999”的字样格外扎眼：“要说名气大，还得是这个海鲜礼盒。”
鹿筱捏着宣传册的指尖微微收紧，脸上却强装镇定：“这盒子看着太大了吧？
我们带起来不方便。”
她飞快地往后翻页，目光扫过一串越来越高的数字，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垮下去，脸色也沉了几分。
“我看这些都没什么特色，”林溪“啪”地合上宣传册“不如下车去宁城本地买。”
“我倒觉得这个礼盒不错。”
陆因的指尖划过另一页，那里印着“至尊豪华礼盒”几个烫金大字，“32种海鲜，每盒还送宁城名人卡，有机率抽到超稀有卡片，还挺划算的。”
他抬手按了按头顶的服务铃，清脆的铃声刚落，就见一个穿着蓝白制服的乘务员从车厢那头走来。
那乘务员顶着颗灰扑扑的鱼头，圆鼓鼓的鱼目上粘了两簇夸张的假睫毛，睫毛下是又黑又粗的倒八字眉，扁平的鱼唇涂着荧光粉口红，两颊还画着两团红得发僵的腮红。
她一走近，浓烈的香水味就裹着股海腥味扑过来，熏得人鼻尖发皱。
“很高兴为您服务，先生。”
她对着陆因屈膝，鱼尾巴扫过地面。
“我要这个3299的套餐。”
陆因顿了顿，指尖在宣传册上敲了敲，抬眼问鹿筱，“我们部门有多少人？”
鹿筱没吭声，过了会儿才含糊道：“百来十个吧。”
她实在不想接这个富二代的话茬。
“那就先来五百份。”
陆因伸出五指，手掌在半空顿了顿。
“哦！
您真是位有品位的先生呢！”
鱼头乘务员的腮帮子鼓了鼓，像是想笑，却只能扯出个更僵硬的表情。
鱼鳍似的手指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机器，“这个至尊豪华礼盒，可是不少成功人士的首选呢……”她一边说一边打印出小票。
“先生请问怎么付款呢？”
陆因慢悠悠地从外套内袋摸出一张手掌大的红色符纸，递过去。
鱼头乘务员拿着机器扫过符纸右上角的符文，“滴”的一声刚落，符纸就无火自燃，蓝色的火苗窜了窜，转眼就化成了灰烬。
“这500份要帮您送到哪个地址呢？”
乘务员拿出纸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
陆因接过笔想了想，随即飞快地写下一串地址和联系方式。
“送到的时候联系我的管家。”
“好的先生。”
“唉，这一下一百多万就出去了，这个月是要省着点花了。”
陆因把笔递回去时，故意叹了口气，眼角却瞟着鹿筱。
鹿筱低头抠着指甲缝，心里把“装模作样”西个字骂了千百遍。
“不过这里的乘务员竟然是鱼妖，”白柏探着脖子打量那乘务员的背影，“不像桃州那些花精，个个都长得水灵。”
“宁城靠海，鱼妖多很正常。”
陆因不以为然。
傍晚时分，火车终于到站。
林溪拎着灰色手提包站起身，她跟着人流慢慢挪下车。
西人走出火车站时，陆因故意把印有公司名字的灰色手提包甩在身侧，胸口挂着工牌，走路时工牌随着步伐晃悠，生怕别人看不见。
有路人看到那工牌上字，目光里带着羡慕。
一个背着龟壳的老爷爷眯着眼凑过来，老花镜滑到墨绿色的鼻尖上，他抬手扶了扶眼镜，凑近陆因的工牌看了半天，才嘶哑着嗓子赞叹：“小伙子是万事达公司的？
有出息啊！”
“还只是实习生呢！
没转正呢！”
陆因扬了扬下巴，声音陡然拔高，生怕周围人听不见。
鹿筱看在眼里，悄悄把藏在外套里的工牌翻出来，挂在胸前。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鹿筱踮脚往出站口外张望了两圈，脸上掠过一丝失望，没看见半个人来接。
白柏从身后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掏出个铜制罗盘，指针在盘面上转了两圈，稳稳指向右侧。
他抬手朝那个方向指了指，憨笑道：“我家安排了人来接，走这边。”
鹿筱立刻提着包跟上去，步子迈得轻快，语气里带着刻意的热络：“不愧是白家，走到哪儿都有照应，真厉害。”
白柏摆了摆手，圆脸上堆着笑，倒有几分真诚的谦虚：“我是外家的，沾了本家的光罢了。”
往前走了百十米，就见路边停着辆黑色轿车，车旁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
白柏眼睛一亮，加快脚步迎上去。
“辛苦你了。”
为首的高大男人上前一步，自然地接过白柏肩上的背包，动作利落。
“三叔，这是我同事，林溪、鹿筱、陆因。”
白柏侧身让出身后的人，挨个介绍。
鹿筱连忙停下脚步，微微弯腰鞠了个躬，声音甜了几分：“三叔好。”
陆因双手插在裤袋里，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点了下头算是问好，语气淡淡的：“三叔好。”
林溪跟着停下脚步，学着鹿筱的样子浅浅鞠了一躬，声音平静：“您好。”
“好好好，”白则刚朗声笑起来，目光扫过三人，语气透着爽朗，“一路过来累了吧？
饿不饿？
三叔带你们去尝尝宁城最地道的海鲜，保准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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