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裴汀淮先生吗？
这里是市中心医院，江至小姐溺水了，现在正在抢救，这边查到您是她的紧急联系人，麻烦尽快来医院可以吗！”
护士声音透过听筒炸开时，裴汀淮正握着钢笔在合同上签字，墨水滴突兀地晕开，在 “甲方” 二字旁洇出深色的渍痕。
他猛地攥紧手机，指节微微泛白。
“裴先生？
您还在听吗？”
裴汀淮指尖无意识地叩击桌面，目光落在正中央的木质相框上。
照片里的江至穿着蓝白校服，站在老槐树下，手里举着一只快融化的奶糕，笑容亮得能刺穿高三那年的梅雨季节。
“知道了……”裴汀淮声音干涩得像蒙了层砂纸。
挂断电话，他又盯着照片里女孩发怔。
那时江至总爱追在他身后喊 “裴汀淮，等等我”，甚至还能回想起她长发扫过手背时留下细碎的痒。
离婚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江至的个人消息，不再是财经新闻里 “顾氏集团副总裁” 的冰冷头衔。
三年前江至突然性情大变，与顾之衍交往甚密，还公开场合扬言要追求顾之衍。
最后更是盗取公司机密，提供给竞争公司顾氏集团。
首到半年前，江至将一份离婚协议拍在他面前：“裴汀淮，离婚吧！
我爱的人是顾之衍”签字那天，江至离开民政局时，她甚至没有回头看裴汀淮一眼。
裴汀淮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知道，他的江至再也回不来了。
“裴总，跨国会议要开始了……” 特助林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裴汀淮猛地回神，将相框倒扣在桌面上，仿佛这样就能藏起那些汹涌的情绪。
林舟见他脸色苍白，话锋立刻转了：“裴总，那会议需要推迟吗？”
“推迟吧，我去趟市医院。”
裴汀淮抓起西装外套，便急步离开了办公室。
医院的急诊楼灯火通明，裴汀淮刚拐进急诊楼走廊，就看见手术室门口站着两名穿警服的人，肩章在惨白灯光下泛着冷光。
听见脚步声，两人同时转头，其中年长些的警察率先迎上来：“请问是裴汀淮先生吗？”
裴汀淮喉结滚了滚，哑声点头：“是我，江至她……江小姐还在抢救。”
警察打断他的话，语气沉了沉，从随身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打印纸递过去，“我们是负责这起案件的，有几个情况想和您核实。
晚上11点06分，有位夜跑的路人在淮水大桥下发现江小姐溺水，将她救了上来，并立刻报了警。”
裴汀淮的目光落在纸上的监控截图上，模糊的画面里，江至穿着件单薄的风衣，独自站在桥边栏杆旁，风把她的长发吹得凌乱，身影单薄得像要被夜色吞掉。
“我们调了大桥沿途的监控，”另一名年轻警察补充道，“江小姐10点23分从小区出门，打车去了淮水大桥，在桥边来回徘徊了17分钟，之后就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目前看，没有外力介入的痕迹，更像是……主动行为。”
“主动……？”
裴汀淮重复着这两个字，指腹用力掐进掌心。
年长警察的笔尖在笔录本上顿了顿，抬眼时目光带着几分探究：“裴先生，您和江小姐相处时，她有没有表现出情绪低落、或是其他异常？
比如……抑郁症的倾向？”
裴汀淮的心猛地一沉，还没等他开口，年轻警察又补充道：“我们在江小姐手腕处发现了刀口，应该是近期留下的。”
“割腕？”
裴汀淮的声音骤然发紧。
离婚那天，江至警告她说“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所以这半年裴汀淮都没有主动联系过江至。
“我们己经离婚半年了。”
他喉间发涩，指尖微微颤抖。
“离婚前她……没有异常，说要去顾氏工作，没提过情绪不好，更没见过自杀倾向。”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三年江至到底怎么了。
警察对视一眼，年长的那位合上笔录本，语气缓和了些：“不管怎样，江小姐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等她醒了，裴先生要是方便，还是多留意下她的心理状态，必要时联系心理医生介入。”
裴汀淮没说话，只是转头望向手术室紧闭的门，手指无意识摸向左手无名指的戒指。
哪怕离婚了，他也还是一首戴着。
走廊里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的心尖上。
不知过了多久，红灯终于灭了。
医生摘着口罩走出来，裴汀淮立刻迎上去，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溺水时间过久，导致大脑不可逆缺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裴汀淮声音仍带着未散的哑意：“麻烦您了。”
等护士将江至推往病房，他才转身看向准备离开的两名警察。
年长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比来时温和些：“既然江小姐己经脱离了危险，我们先回局里了。
后续要是有其他问题，你也可以再联系我们。”
说着递来一张名片，上面印着警局电话和他的姓名。
裴汀淮接过名片攥在掌心，指尖无意识蜷起，把硬挺的纸片捏出几道折痕：“好，辛苦了。”
首到警服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攥着那张名片快步走进病房。
江至躺在床上，呼吸轻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在安静里撞出回响。
他拉过椅子坐下，视线落在她缠满纱布的手腕上。
裴汀淮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她露在被外的手拢进掌心，指尖贴着她冰凉的皮肤，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天快亮时，病房窗外泛起一层淡青的光。
裴汀淮起身时，指腹还沾着江至手背上的凉意，他俯身帮她掖了掖被角。
走出病房时，走廊里的清洁工正在拖地，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晨光漫进来，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他摸出手机给林舟打了通电话，声音里还带着熬夜的沙哑：“立刻帮我找个靠谱的私家侦探。”
“裴总？
是关于江小姐的事吗？”
林舟的声音很敏锐，毕竟半年前离婚时，裴汀淮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三天。
“嗯。”
裴汀淮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指尖摩挲着那张被捏皱的警民名片。
“查她这半年的行踪，每天见了谁、去了哪，尤其是和顾之衍的接触。
还有……她住的地方，有没有人定期去照顾她，或者她有没有去过心理诊所。”
挂了电话，裴汀淮喉结滚了滚，想起江至第一次公开说“喜欢顾之衍”时的新闻，心脏像被攥了一下。
以前也找私家侦探查过，查她有没有被威胁，或者……有没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是什么都没有查到，一切都莫名其妙发生，属于他的那个江至突然之间就变了一个人。
裴汀淮又站在病房门口看了一眼。
江至还睡着，阳光落在她的发梢，像高三那年老槐树下的光斑。
他攥紧拳头，随即转身快步离开。
回到公司时，裴汀淮看着桌上倒扣的相框，指腹无意识地蹭过相框边缘的木纹。
记忆突然不受控地往回跑。
跑回高三那间飘着粉笔灰的教室，跑回老槐树下满是奶糕甜香的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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