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的云总是翻涌得比人间剧烈些。
石昊蹲在天神书院后山的青岩上，指尖捻着半块焦黑的兽骨——那是方才与火灵儿斗嘴时，被对方甩来的火灵诀燎焦的。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他洗得发白的青衫，他望着云海中若隐若现的朱红宫阙，喉结动了动。
三年前，他还是石村的放牛娃，被挖骨者剥去至尊骨时，血浸透了整片草甸。
是柳神自九天垂落枝条，将他从死亡线上拽回；是祖父石云峰背着他，翻过九十九座大山，送进补天阁；后来又机缘巧合入了天神书院，这里有最顶尖的传承，也有最锋利的算计。
“又在看云？”
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石昊回头，见火灵儿抱臂倚着树，发间赤羽簪子晃得人眼疼：“柳神前辈传讯，说明日要去界碑处试炼，你倒有闲心赏景。”
石昊摸了摸后脑勺笑：“界碑试炼哪日不是拼命？
总得趁今日喘口气。”
火灵儿哼了一声，却从储物袋里摸出个油纸包扔过来：“给你带的青竹糕，别说是我给的。”
他接住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练火符时灼的。
石昊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模样，也是这样的燥热天气，她举着火把冲进妖兽群，发梢沾着血，眼睛亮得像星子。
可有些画面，比火灵儿的笑更清晰。
三个月前的清晨，他奉命去书院正门取长老们批注的典籍。
晨雾未散，朱漆大门上凝着露珠，他刚跨进去，就撞进一片清冽的香气里。
那是个穿月白纱裙的女子，站在银杏树下，发间别着枚青玉麒麟佩。
她垂眸整理袖口，腕间银铃轻响，惊起几只栖在枝桠的白雀。
石昊的呼吸顿住了——不是因为她的美，而是那双眼睛。
深紫色的瞳孔里浮着细碎的金纹，像把银河揉碎了沉在里面。
他莫名想起老族长说过的“神帝之姿”，可更强烈的是一种宿命般的悸动，仿佛他这十七年颠沛流离，只为在这一刻，看清她的脸。
“让开。”
她开口，声音像浸了雪水的玉簪花。
石昊这才惊觉自己挡了路，慌忙往廊柱后缩。
擦肩而过时，他闻到她衣摆间若有似无的檀香，混着极淡的血腥气——很淡，像高坐云端的人偶尔沾了凡尘。
后来他问遍书院，有人说那是来寻人的上界贵女，有人说她气息太古怪，柳神闭关前曾皱眉说过“枫皇”二字。
“发什么呆呢？”
火灵儿的戳他肩膀，“明日试炼要带够符水，别又像上次……”石昊回神，将青竹糕塞进嘴里，甜味漫开的瞬间，又想起那女子袖角绣的半朵梧桐。
他不知道，此刻的天神书院深处，柳神的法相正盘坐在古柏之上。
老神树的枝桠垂落，扫过石桌上半凉的茶盏。
“你终于来了。”
柳神的声音像古钟，“三万年了，枫皇的梧桐香，我还记得。”
枫清澜看向远处云层翻涌，似有凤鸣穿透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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