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岳山脉的风总带着砂砾，刮在“万剑庇护城”的土墙上，发出沙沙的响。
林翊蹲在宗门杂役房的后院，指尖攥着一块磨得光滑的青石，正一下下打磨着手里的铁剑。
剑是真的锈，暗红色的锈迹爬满剑身，连剑柄的缠绳都断了半截，是他三天前在处理宗门废弃法器时，从一堆断刀残剑里扒出来的。
旁人都笑他傻——万剑宗在凡界的庇护城虽只是个分舵，可再落魄的外门弟子用的也是淬过灵的铁剑，谁会捡这么块“废铁”？
只有林翊自己知道，他不是捡来玩的。
“哟，这不是我们‘残骨’林吗？
还在跟块破铁较劲呢？”
戏谑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赵虎领着两个外门弟子晃了进来。
赵虎是庇护城分舵外门弟子里的尖子，练的是万剑宗基础的《裂风式》，刚凝出半分内劲，在杂役堆里向来横着走。
他口中的“残骨”，是林翊最大的痛——他天生剑骨缺了一角，按宗门规矩，连引气入体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做个干粗活的杂役。
林翊没抬头，握着铁剑的手紧了紧，指甲掐进掌心：“让让。”
“让？”
赵虎上前一步，一脚踩在林翊刚磨好的青石上，“这破院子是你家的？
我听说你昨天还偷偷摸了外门弟子的剑谱？
林翊，我劝你别痴心妄想了，就你那断了茬的剑骨，这辈子也就配扛扛柴火、扫扫院子！”
旁边的弟子跟着哄笑：“就是，剑修剑修，先有剑骨后有剑，他这样的，连剑都握不稳，还想修仙？”
林翊猛地站起身，手里的锈剑“当啷”一声拄在地上。
他比赵虎矮半个头，可眼神却亮得吓人：“剑骨残了，手没残。”
“哟，还敢顶嘴？”
赵虎脸色一沉，伸手就去夺林翊手里的锈剑，“我今天就替管事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他的手指刚碰到剑柄，锈剑突然轻轻震颤了一下，一道极淡的青芒从锈迹下一闪而过。
赵虎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骂了句“邪门”，随即恼羞成怒，扬手就朝林翊脸上扇去。
林翊早有防备，侧身躲开，同时攥着锈剑往后退了两步。
他没学过剑法，可在杂役房扛了三年柴火，臂力比普通凡人强不少，这一躲竟显得有些利落。
“还敢躲？”
赵虎更怒，抽出腰间的灵铁剑，剑尖指向林翊的胸口，“有种别躲，接我一剑！”
灵铁剑上泛着淡淡的灵气，是凡界能找到的最好的兵器之一。
林翊看着那剑尖，心脏砰砰首跳——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可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被人踹在地上抢东西、骂“残骨”。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铛！
铛！
铛！”
连响三下，是万剑庇护城的“妖警钟”！
赵虎脸色一变，收起剑：“算你运气好！”
说完，他领着两个弟子匆匆跑了出去——妖警钟响，意味着断岳山脉里的低阶妖魔闯进来了，外门弟子要去城墙上协防。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林翊粗重的呼吸声。
他低头看向手里的锈剑，刚才那道青芒不是错觉，剑柄处的锈迹似乎被磨掉了一点，露出里面一道浅浅的刻痕，像个“守”字。
他握紧锈剑，转身跑向杂役房的柴房——那里有个他偷偷挖的小洞，能看到城墙的方向。
柴房里，林翊透过小洞往外看，只见城墙上的武者和万剑宗外门弟子正围着几只青面獠牙的“蚀骨妖”打。
蚀骨妖是低阶妖魔，靠吸食凡人血肉修炼，可就算是低阶，对没修炼过的凡人来说也是致命的。
突然，一只蚀骨妖突破了防线，从城墙上跳了下来，正好落在离柴房不远的巷口。
巷子里有个抱着篮子的老婆婆，吓得瘫在地上，尖叫出声。
林翊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到城墙上的赵虎等人被其他蚀骨妖缠住，根本顾不上这边。
“怎么办？”
林翊攥着锈剑，手心全是汗。
他没练过功，连内劲都没有，冲出去就是送死。
可看着老婆婆发抖的样子，他想起了三年前——他爹娘就是被蚀骨妖杀死的，那时候，也没人来救他们。
“剑骨残了，手没残……”他低声重复着刚才的话，突然，手里的锈剑又震颤起来，剑柄上的“守”字变得清晰了些，一道微弱的暖流顺着他的手掌，慢慢流进胳膊里。
这是……灵气？
林翊愣住了，他曾偷偷看过外门弟子引气，这感觉和书里写的一模一样！
没时间多想，那只蚀骨妖己经扑向了老婆婆。
林翊咬咬牙，握紧锈剑，从柴房里冲了出去，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蚀骨妖的后背砍了下去。
“铛！”
锈剑砍在蚀骨妖坚硬的皮肤上，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蚀骨妖吃痛，转过身，青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林翊，发出一声嘶吼。
林翊被震得胳膊发麻，可他没有退——他看到锈剑的剑刃上，竟划破了一道细小的口子，黑色的妖血顺着锈迹流了下来。
“还能……再砍一次！”
林翊深吸一口气，握紧锈剑，准备再次冲上去。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从城墙上掠来，精准地刺穿了蚀骨妖的头颅。
蚀骨妖抽搐了两下，倒在地上，化作一滩黑血。
林翊抬头，看到一个穿着万剑宗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落在面前，手里握着一把泛着青光的长剑。
青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锈剑，眉头微挑：“杂役？
能伤得了蚀骨妖，有点意思。”
说完，青年转身跃回城墙。
林翊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把锈剑。
刚才那道暖流还在他的胳膊里流转，剑柄上的“守”字渐渐淡去，可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低头看着锈剑，又看向远处战火未熄的城墙，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光。
或许，剑骨残缺，也能握剑。
或许，他的剑道，从这把锈剑开始，才刚刚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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