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界，凡域，大炎王朝西北边境。
黄昏的风裹着砂砾掠过落云镇，把土坯房的墙皮刮得簌簌掉渣。
镇子西头的百草堂外，晒药场上的青纹草刚被翻晒过，带着点涩苦的药香在稀薄的灵气里飘着——这里的灵气淡得像掺了水的粥，连引气境修士都得省着用，更别提镇里那些连灵脉都不全的凡人了。
独孤凡蹲在晒药场角落，正把晒透的止血花收进竹筐。
他今年十六岁，个子比同龄少年矮些，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在外面的手腕细得能看见青色血管。
指尖划过止血花的花瓣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这双手晒得黝黑，却没一点茧子——不是养尊处优，是常年跟草药打交道，连提水都尽量避开重活，怕伤了认药的手感。
“独孤废丹！
又在捡破烂啊！”
清脆又刻薄的喊声从巷口传来，三个半大孩童举着小石子跑过来，领头的是镇里铁匠家的儿子，额头上还沾着铁屑。
石子“啪”地砸在独孤凡脚边的竹筐上，溅起几片止血花瓣。
独孤凡身子几不可察地一缩，没抬头，只是更快地把剩下的止血花拢进筐里。
“废丹”这两个字，他从记事起就听惯了——三灵脉残缺，金木火脉各断了半截，按沧澜界的规矩，就是天生的修炼废材，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跟那些能炼出丹药的“丹材”比，他连“废丹”都不如。
“喂！
跟你说话呢！”
铁匠家的孩子见他不吭声，捡起块更大的石子就要扔，手腕却突然被人攥住了。
“小虎，又欺负人？”
刘伯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却很有分量。
老人穿着件浆洗得发硬的灰布长衫，手里还提着刚从后山采来的药锄，锄头上沾着新鲜的泥。
他是百草堂的老板，也是落云镇里少有的引气境修士，虽然只是初期，可镇里没人敢不给他面子。
叫小虎的孩童手一松，石子掉在地上，嘟囔着“他本来就是废丹”，却被刘伯瞪了一眼，带着另外两个孩子灰溜溜地跑了。
“没事吧，小凡？”
刘伯蹲下身，帮独孤凡捡起散落的止血花，指尖触到少年的手背，凉得像块冰。
“别理他们，嘴碎的娃子，懂什么叫‘材’。”
独孤凡摇摇头，把竹筐抱在怀里，声音轻得像蚊子叫：“谢刘伯。”
晚饭是在百草堂后屋吃的，一锅糙米粥，一碟腌菜，还有个烤得喷香的麦饼——刘伯把麦饼掰了大半给独孤凡。
就着油灯的光，刘伯从药柜里翻出两片青纹草的叶子，放在桌上：“你看，这青纹草，叶脉带三道纹的是新采的，药效足；要是纹里泛白，就是放久了，得挑出来。”
他指着叶子上的纹路，语气慢悠悠的：“小凡，你记着，草药无高低，用心皆能懂。
人也一样，灵脉全不全，不代表能不能成事。”
独孤凡盯着那两片青纹草，点点头，把老人的话悄悄记在心里。
这是他父母走后，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他对父母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们是被人追杀的散修丹师，临死前把块残玉塞进了他襁褓里，剩下的，就只有“独孤”这个姓了。
夜深了，独孤凡回到自己住的小破屋。
屋子漏风，他把破被子裹紧，手不自觉地摸向胸口——那里贴着块温热的残玉，约莫半个手掌大，表面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纹路，像丹纹，又像阵痕，摸了十六年，他也没摸出什么名堂。
指尖划过残玉的纹路，独孤凡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第一次不是只想着“活下去”。
刘伯说“人也一样，灵脉全不全，不代表能不能成事”，那他这个“废丹”，是不是也能做点什么？
他攥紧残玉，指甲微微泛白，在心里暗下决心：“就算是凡骨，就算引不了气，我也得活下去——还得活得像个样子。”
残玉似乎在掌心轻轻颤了一下，微弱的暖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快得像错觉。
独孤凡没在意，只把脸埋进被子里，呼吸渐渐平稳——他不知道，这晚攥在掌心的，不只是父母的遗物，更是颠覆整个沧澜界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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