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排队是第一课我叫林墨,二十八岁,死于加班。
说实话,首到我的灵魂像个被从插座上拔下来的充电宝一样,“啵”一声轻响脱离了我那还带着体温的躯壳时,我才真正相信,原来人死了真的还有后续。
我以为会看到牛头马面,或者一道温暖的白光。
结果都没有。
我飘在一个大得离谱、亮得刺眼的地方。
穹顶高得看不见,西周是柔和但无处不在的光源,照得每个魂灵都跟开了高清美颜似的——虽然大部分魂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空气里是一种低频的、持续不断的嗡鸣声,仔细听,好像是千万个魂灵无声的叹息和抱怨混合在一起形成的背景音。
而我,就在一条长得令人绝望的队伍里。
队伍前进的速度,堪比蜗牛在考科目二。
我身前是个穿着清朝官服的老爷子,帽子都歪了,正打着瞌睡,魂体随着呼吸(如果魂还需要呼吸的话)一明一暗。
我身后是个穿着恐龙睡衣的小女孩,抱着个半透明的玩具熊,小声抽泣着:“妈妈……我要妈妈……”得,时间线拉得够长的。
我死了大概……三天?
反正感觉不到饥饿和疲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无聊和茫然。
阴间的第一课,无比清晰:排队是常态,投胎是奢望。
“新来的?
别东张西望,排好队,第一步,功德审计。”
一个穿着类似某种制服、但材质看起来像流动光波的鬼差,用手里一块玉简指了指旁边另外几十条同样望不到头的队伍,面无表情。
那眼神里的麻木和职业性厌倦,比我当年那位号称“人间活阎王”的甲方总监还要深刻十倍。
我乖乖跟着队伍蠕动。
不知过了多少天,反正这里分不清白天黑夜,终于轮到我走进一扇散发着温润白光的雕花玉门。
里面像个超级现代化的银行VIP室,又带着点古风。
柜台后面坐着的审计官(姑且这么叫吧),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制服,头也不抬。
他面前没有电脑,只有一本巨大的、自动翻页的发光账本。
“姓名。”
声音平淡,没有起伏。
“林墨。”
一道柔和的金光从他手边射出,将我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账本哗啦啦地自动翻页,速度快得带出残影。
“林墨,阳寿二十八。
死因:呃,‘过劳’?”
他终于抬起头,挑了挑眉,那表情像是在说“又一个”。
他看了看账本,又看了看我,眉头慢慢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这功德积分……有点问题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
问题?
我林墨一生不说多么伟大光明,但绝对遵纪守法,公交车上让过座,路边乞丐给过钱,蚂蚁都没故意踩死过几只。
“什么问题?
我一生与人为善,没干过坏事……数据显示,你功德平平,勤恳工作,小善有一些,大恶谈不上。
积分刚够着‘中等’投胎资格的边儿。”
他用手指敲了敲发光的账本页面,发出沉闷的“叩叩”声,“但是,系统记录里,标记你有一大笔……来历不明的隐性功德,能量波动很强,但无法核实来源和性质。
按规定,暂不予计入总分。”
隐性功德?
还来历不明?
我愣住了。
生前最后那段日子,我确实瞒着所有人,偷偷把自己的积蓄和项目奖金,匿名捐建了一所偏远山区的希望小学。
连我爸妈都没告诉。
难道是因为这个?
“那……我现在怎么办?”
我有点急了。
眼瞅着中等资格就要飞了。
“去‘待定区’等着吧!”
他挥了挥手,那动作像在驱赶苍蝇,“核实需要时间。
短则几十年,长则……嘿嘿。”
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充满了“你懂的”那种意味。
我心里顿时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几十年?
还要更长?
我等得起,我那阳间的爸妈怎么办?
我刚想再争辩几句,一个精瘦的魂灵像泥鳅一样,悄无声息地挤到我身边。
他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绣着铜钱纹样的绸缎马甲,脸上堆着职业化的、恰到好处的笑容。
“兄台,新魂吧?
一看就是被卡流程了。”
他压低声音,语速快得像报菜名,“别急,在下钱多多,专解各种投胎难题,疏通关系,优化流程,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他动作麻利地塞给我一张冰凉的名片,材质非纸非玉,上面写着几行发光的小字:往生咨询服务有限公司钱多多 - 高级投胎顾问业务范围:指标优化、功德加速、家庭选址、记忆托管宗旨:让您的下一程更精彩!
我看着这张名片,又看了看柜台后那官员重新低下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侧脸。
操。
我突然全明白了。
这阴间,哪是什么解脱之地。
这他妈就是个比人间更赤裸、更不讲道理、更需要“技术”的另一个名利场!
钱多多用胳膊肘轻轻碰了我一下,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兄台,看你面相就是个有潜力的。
待在待定区纯属浪费时间,跟我走,聊聊?
保证给你指条明路。”
我捏着那张冰凉的名片,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属于这个陌生世界的触感。
胸腔里那颗不再跳动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沉了下去,又有什么东西,悄然燃了起来。
这投胎第一课,真他娘的……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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