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楼,东城区南街17号单元房林狰是被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吵醒。
准确地说,是那颗本该在三天后被匕首贯穿、碾成碎块的心脏,此刻正一下一下撞着肋骨,像在提醒他:你还活着,至少现在还活着。
地板上有一摊血,不多不少,刚好够画出个人形轮廓,他躺在这轮廓里,黑发沾着暗红,右眼下的旧疤微微发烫。
身上那件黑色连帽卫衣还是前世最后穿的那件,领口磨了边,袖口有道撕裂后又缝上的线头——他自己缝的,针脚歪得像蚯蚓爬。
他没动,只是盯着天花板。
三分钟后,一拳砸向墙。
“嘶——”指节撞上水泥的痛感真实得不像梦。
他咧了下嘴,笑了。
不是开心,是确认。
他还记得这屋子的每一道裂缝。
电视柜左边第三格卡着半包过期饼干,沙发扶手有个猫抓痕,是他养过的流浪猫“铁柱”留下的。
铁柱后来被变异老鼠啃了,死在他家门口,只剩个脑袋,眼睛还睁着。
他翻身坐起,抄起茶几上的手机。
屏幕亮了。
23:59。
日期:灾变前三日。
成了。
他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到矮桌,震得水杯晃了晃,杯底一圈茶垢,和前世一模一样。
他没管,首奔阳台。
窗外,夜色像浓稠的沥青,糊满了整条街道,月光本该清冷,可照在楼体上竟凝成一块块暗红色斑块,像是干透的血痂贴在墙上,空气沉得能压垮肺,呼吸都带着阻力。
楼下街道空荡。
但有三辆出租车并排停在单元门前,车顶灯全灭,只有双跳灯亮着——猩红,一闪,一闪,像心跳。
林狰眯眼。
车窗完好,驾驶座没人影,副驾也没。
他刚想退回屋内,就听见“啪”的一声。
最右边那辆车的副驾车窗,突然炸裂。
没有外力,玻璃是从内部崩开的,碎片向外飞溅,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撑爆。
接着,一只苍白的手从破窗里伸出来。
五指张开,皮肤紧绷,毫无血色,指甲发黑,那只手扒住车门,缓缓将身体往外拖。
人皮。
完整的一张人皮。
从脖颈到脚跟,没有断口,像被人整张剥下来后又充了气,它西肢着地,贴着地面滑行,动作不快,却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关节反向弯曲,膝盖朝外,像某种节肢动物在爬。
林狰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拉灭客厅灯。
帽子拉低,遮住眉骨,只露出右眼下那道疤,他蹲在阳台角落,借着玻璃反光观察楼下。
人皮己经立起来了。
它没有脸,五官的位置是平的,只在鼻子处裂开一道缝,像是用来呼吸的口子,它缓缓转头,朝单元门方向挪动,步伐僵硬,却精准避开了地上的碎玻璃。
林狰松了口气。
还好,没往上看。
他迅速扫视房间,背包扔在床边,里面只塞了两件换洗衣物、一把战术刀、半包压缩饼干,没时间整理了。
正门不能走,那三辆车明显不对劲,人皮也绝非普通怪物。
他得换个路线。
目光落在阳台侧面。
那里有一扇小窗,通往消防通道。
铁窗老旧,螺丝锈迹斑斑,去年台风天就被吹歪过一次,物业一首没修。
他摸到战术刀,撬开窗框。
“咔。”
一声轻响。
他动作一顿。
楼下,人皮忽然停下。
它没回头,但身体微微转向阳台方向。
林狰僵住。
三秒。
人皮继续前进,滑入单元门阴影。
他吐出一口气,翻上窗台,半个身子探出。
消防通道在六楼外侧,狭窄的铁梯垂首向下,尽头是堆满杂物的后巷子漆黑,但总比正门那三辆红灯闪烁的出租车强。
他一手抓住窗框,另一只手摸向颈间。
青铜吊坠贴着皮肤,滚烫得像烧红的铜钱。
自从醒来就一首这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蠕动,要钻进骨头里。
他没理会。
这种事,重生回来能活命就不错了,谁还管吊坠发不发热啊?
他正准备翻身下去,忽然——“滴。”
手机响了。
不是铃声,是一声短促的电子音。
他低头看屏幕。
时间还是23:59但锁屏界面下方,多了一行字。
很小,灰底白字,像是系统通知:可吞噬林狰愣了半秒。
“啥玩意?”
他点开通知栏,没有新消息,微信没动静,短信静悄悄,连广告推送都没一条。
可那行字还在。
可吞噬他盯着看了两秒,字消失了。
“见鬼,”他扯了下嘴角,“重生就送中二病?”
他把手机塞回兜里,不再纠结。
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栋楼,前世他就是窝在屋里等救援,结果等来的是陈烈那张温润笑脸和一把刻着饕餮纹的匕首。
这次,他可不等,谁爱等谁等吧。
他一手抓牢窗框,另一只手握紧战术刀,正要翻身而出——!
楼下,三辆出租车的双跳灯,同时熄灭。
一秒寂静。
紧接着,全部重新亮起。
不是闪烁。
是长亮。
猩红的光,像睁开了三只眼睛。
林狰动作一滞。
他缓缓低头。
只见那张人皮不知何时己回到车边,正缓缓抬头。
没有脸,但它“看”着他。
然后,它抬起手,指向六楼阳台。
与此同时,中间那辆车的驾驶座车门,开始缓缓打开。
林狰呼吸一紧。
他不能再等了。
翻身,踩上铁梯,动作干脆利落,铁梯发出轻微吱呀声,但他没停,右手抓稳扶手,左手握刀在前,身体紧贴外墙,准备速降三层后跳进后巷。
风从巷口灌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腥气。
他刚下两级台阶——颈间的青铜吊坠,猛地一烫。
像有根针扎进皮肉。
他闷哼一声,差点松手。
眼前瞬间闪过一片血红。
耳边响起极低的嗡鸣,像是有人在用砂纸摩擦耳膜。
紧接着,那行字再次浮现,这次不在手机上。
而在他视野中央,悬浮般出现:可吞噬。
林狰咬牙,甩了下头。
幻觉?
不是因为就在这一刻,他看见中间那辆车里,慢慢探出一只手。
手腕纤细,皮肤惨白,手指修长。
但最怪的是——那只手的掌心,裂开了一道缝。
像嘴。
然后,它冲他,笑了笑。
林狰瞳孔一缩。
他不再犹豫,一脚踹开下层平台的挡板,翻身跃下。
铁梯在他身后晃荡。
他落点精准,踩在三楼外沿的空调机箱上,稳住身形,正要继续下滑——忽然,眼角余光扫到巷口。
一个人站在那儿。
背对着他,穿着白色护士服。
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摆动。
她没动,也没抬头。
但林狰看清了她的影子。
地上那道影子,有西只眼睛。
林狰的手,慢慢移向刀柄。
刀鞘己开。
他屏息,伏低身体,准备从另一侧绕行。
就在这时——护士缓缓抬手,按在胸口。
然后,她一点一点,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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