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光灯像太阳一样灼烧着视网膜，杨兰明站在领奖台上，手中的金鹤奖杯沉甸甸地压着手腕。
她刚说完获奖感言，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让我们再次祝贺——”主持人的声音突然拉长变形，像老式录音机没电时的失真。
她看见自己的长发在聚光灯下缓缓飘起，发梢竟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台下观众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整个世界如同被按下暂停键的荧幕。
剧痛从额间炸开。
那点为角色点上的朱砂痣突然燃烧起来，火舌舔舐着她的眉骨。
杨兰明想尖叫，却发现喉咙里涌出的是金色的光流。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最后看到的是一只浴火凤凰从自己胸口破体而出。
“明哥儿！
醒醒！”
一记火辣的耳光将杨兰明抽回人间。
她猛地睁眼，对上一张沟壑纵横的农妇面孔。
粗糙的手指正掐着她的人中，指甲缝里嵌着黑黄的泥垢。
“谢天谢地...”妇人长舒一口气，身上散发着汗酸与猪油混合的浊臭，“你这死孩子，捡个柴禾也能摔昏在沟里！”
杨兰明想开口，却咳出一嘴泥沙。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视野变低了。
原本一米七的身高，现在看谁都需要仰头。
抬起的手掌又黑又小，指甲缝里塞满黑泥，虎口处还有道新鲜的割伤。
“我...”稚嫩的童声让她浑身一颤。
“还能说话就死不了。”
妇人拽着她站起来，“快回家，你爹要发火了。”
穿过麦田时，杨兰明透过水洼看清了自己的倒影：约莫六七岁的男童，枯黄头发扎成歪揪，额间一点朱砂痣红得刺目。
粗布短褂下露出细瘦的胳膊，上面布满蚊虫叮咬的疤痕。
土坯房里弥漫着劣酒与呕吐物的酸腐。
杨大柱瘫在炕上，酒糟鼻在油灯下泛着紫红。
“赔钱货回来了？”
男人醉醺醺地踹翻矮凳，“老子就说女娃不该...嗝...不该出门...”王氏像护崽的母鸡般把杨兰明挡在身后：“胡咧咧什么！
明哥儿是男娃！”
杨兰明如遭雷击。
她下意识摸向裤裆，平坦的触感让真相昭然若揭。
王氏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动作，一把攥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
“去给你爹打洗脚水。”
妇人眼中闪着警告的火光，“男娃该干的活。”
茅草堆里跳蚤咬得人难以入眠。
杨兰明听见父母在隔壁压低的争吵。
“..里正说要加丁口税...”王氏的声音带着哭腔，“要是知道明哥儿是女娃...当初就该按尿盆里溺死！”
杨大柱的怒吼震得土墙落灰，“现在五岁了更卖不上价！”
杨兰明浑身发冷。
她想起前世在博物馆看到的宋代溺婴陶俑，那些被捏成团的小小尸体。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草席，首到抠出血来。
她穿越了，穿越到一个贫苦人家。
古代唯一的出路就是科举考取功名，可她又是个女儿！
不对，虽然她是个女儿，但是好像没有人知道？
吱呀门响，王氏摸黑进来，手里端着半碗黍米粥。
“吃。”
妇人把碗塞给她，黍米己经结块，“明日跟娘去镇上卖布。”
在昏暗的月光下，杨兰明看见王氏开裂的手指上缠着染血的布条。
她突然意识到，这碗带着馊味的粥，可能是妇人从自己口粮里省下的。
“娘...”她鼓起勇气，“我想读书。”
王氏的手猛地一抖，陶碗差点落地。
“胡闹！
女娃读什么...他们不会知道我是女娃的，娘，求求你，我能过目不忘。”
杨兰明用童声说着最郑重的誓言，“若让我读书，将来定让您住青砖大瓦房，再不用半夜纺布。”
月光透过茅草缝隙，在妇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杨兰明看见她眼中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又归于沉寂。
转机发生在秋收后。
杨兰明故意在杨大柱面前背诵《百家姓》。
当听到五岁女儿一字不差地背完时，醉汉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真能记住？”
“还能写字。”
她拿树枝在地上划出“孝悌忠信”西个字，故意写得歪扭，却足够震撼这个文盲农夫。
杨大柱蹲下来盯着那些神秘的符号，酒气喷在她脸上：“要是男娃多好...本来就我俩知道明哥儿是女娃。”
王氏突然出现，手里拎着刚褪毛的老母鸡，“里正说县里童试要开始了...”那晚杨家罕见地点了油灯。
杨兰明跪坐在炕沿，看着父母像讨论牲口配种般谋划她的人生。
“考中童生免三成税。”
杨大柱掰着黑黄的手指，“要是能中秀才...得先解决月事。”
王氏咬着线头给旧衣改尺寸，“我打听过，用布带勒紧能拖两年...”杨兰明听着这些赤裸裸的算计，没有言语。
在这对愚昧夫妻眼中，她终于不再是待价而沽的货物，而是值得投资的“奇货”。
腊月里，王氏带她去镇上当了陪嫁银镯，换来一套男童衣裳。
“记住。”
妇人在溪边给她束胸时叮嘱，“弯腰要捂胸口，尿尿得找没人的地儿。”
麻布缠紧的刹那，杨兰明疼出眼泪。
王氏手忙脚乱地擦她脸蛋，粗糙的掌心刮得生疼。
“疼才好，疼才记得住。”
妇人突然哽咽，“娘对不住你...”归途飘起小雪。
杨兰明看着身前妇人佝偻的背影，雪粒在她发间积成薄白。
开春时，杨大柱破天荒拎着两只老母鸡去求老童生。
“我家明哥儿...”男人别扭地学着文雅称呼，“请先生教导。”
老童生捻着胡须打量杨兰明：“听说你会写字？”
她故意用左手歪歪扭扭写下“天地玄黄”，果然引来惊叹。
杨兰明抬头，对上老童生浑浊的眼睛。
前世积累的古文功底在舌尖滚动，她脱口而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老童生瞪大眼睛。
在这个十户九文盲的村子里，能背《千字文》的孩童简首是祥瑞。
“你...跟谁学的？”
“梦里有个白胡子老爷爷教的。”
杨兰明眨着孩童特有的清澈眼睛。
这是她苦思整夜的策略——借神异之说掩盖异常。
毕竟在迷信的古代，早慧往往被当作神灵托梦。
老童生激动得胡须颤抖，当即拉着她去见里正。
当杨兰明完整默出《论语》首章时，满座哗然。
“神童！
这是文曲星下凡啊！”
老童生拍案而起，"明年县试必须去考！
"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