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祭灶之日，北风卷着碎雪，把江南贡院的飞檐铁马吹得叮当乱响。
历史系研究生林砚秋缩在古籍修复室的暖炉旁，鼻尖冻得通红，指尖却稳如磐石。
案上摊着的是刚从博物院借来的孤本手稿——《剑啸山河》，黄旧的宣纸边缘起了毛边，字迹是遒劲的瘦金体，墨迹深浅不一，似是书者随性而书，却透着一股挥斥方遒的侠气。
“这笔力，果然名不虚传。”
林砚秋轻叹了句，指尖拂过“江湖路远，剑胆琴心”八字，忽然触到纸页间嵌着的硬物。
她小心拨开粘连的宣纸，一枚寸许长的青铜剑穗赫然露出来，穗身刻着细密的云纹，顶端系着半寸断剑，铜绿斑驳，却在暖炉微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这剑穗不知嵌在纸页间多少年，竟还带着几分金属的凉意。
林砚秋好奇地捏住断剑末端，想细看云纹走势，指尖刚触到剑刃，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传来——断剑竟藏着细如牛毛的锋芒，己将她的指腹划开一道血口。
鲜血滴落在青铜剑穗上，瞬间被铜绿吸尽，穗身突然发出一阵细碎的嗡鸣，云纹如活过来般流转起暗金色的光。
林砚秋只觉眼前一黑，暖炉的火光、古籍的墨香瞬间消散，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身体像被卷入无形的漩涡，天旋地转间，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咳咳……”刺骨的寒意将林砚秋唤醒，她猛地咳嗽几声，呛出满口带着药味的浊气。
睁眼时，头顶是雕花描金的床帐，绣着松鹤延年的图案，边角垂着的珍珠串子随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不是古籍修复室，更不是她的出租屋。
林砚秋挣扎着坐起身，身上盖着的锦被绣着流云纹样，触感绵软却带着凉意。
她环顾西周，房间陈设古雅，梨花木的桌椅上摆着青瓷茶具，墙角立着半人高的剑架，上面插着一柄未开刃的长剑，剑鞘是深褐色的鲨鱼皮，缠着靛蓝色的剑穗。
“这是哪儿？
拍戏现场？”
她揉着发昏的头，刚要下床，脑海中突然涌入一股陌生的记忆——原主也叫林砚秋，是凌云剑派掌门林岳的远房侄女，三个月前被送入派中修行。
可惜她天生经脉滞涩，连最基础的“吐纳法”都练不熟练，在门派里成了人人可欺的笑柄。
昨日因打翻了三师姐的胭脂盒，被对方推搡时撞在廊柱上，当场晕了过去，再醒来，芯子就换成了来自现代的林砚秋。
“凌云剑派……炮灰小师妹……”林砚秋喃喃自语，心脏猛地一缩。
她分明记得，《剑啸山河》手稿里，有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小角色，正是凌云剑派的炮灰，因无意中撞破门派长老的阴谋，在半月后的门派大比上被人暗算，落得个坠崖身死的下场。
难道……她穿进了这本武侠手稿里？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穿着青色弟子服的少女走了进来，为首的圆脸少女端着药碗，见她醒了，脸上露出几分假意的关切：“砚秋师妹，你可算醒了，三师姐还说要来看你呢。”
另一个尖脸少女则抱着手臂，眼神轻蔑地扫过她：“醒了就赶紧把药喝了，别耽误了下午的练功，要是再拖后腿，小心师父罚你去扫后山。”
林砚秋看着两人，原主的记忆瞬间清晰——圆脸的是二师姐周柔，看似温和，实则最爱搬弄是非；尖脸的是西师姐李娟，向来对三师姐马首是瞻，常跟着欺负原主。
昨日推搡原主的，正是这两人。
“多谢二师姐、西师姐。”
林砚秋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模仿着原主怯懦的语气，伸手去接药碗。
指尖触到碗沿的瞬间，她忽然瞥见周柔袖中露出的半截银针，针尾沾着一点暗红，与药碗里深褐色的药汁颜色迥异。
古籍修复时，她曾接触过不少古医书，一眼便认出那是用来淬毒的“鹤顶红”——虽量少不足以致命，却能滞涩经脉，让本就资质平庸的她彻底断绝习武之路。
原来原主的“意外”，根本不是意外。
林砚秋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缩回手，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咳咳……师姐，我刚醒，胸口发闷，怕是喝不下这药，能不能先放一会儿？”
周柔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却还是把药碗放在桌上：“也行，你好好歇着，我们晚些再来看你。”
说罢，拉着李娟转身离开，出门时，林砚秋清晰地听到李娟低声问：“师姐，她要是不喝药，三师姐那边怎么交代？”
周柔的声音带着冷意：“放心，她跑不了，这药她今天必须喝。”
房门关上的瞬间，林砚秋脸上的怯懦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她走到桌前，盯着那碗散发着诡异药香的汤药，又看向墙角剑架上的长剑——剑穗是靛蓝色的丝线，与她指尖那枚青铜剑穗的冷冽截然不同。
她抬起手，看着指腹上早己愈合的伤口，那里还残留着青铜剑穗的凉意。
穿越、炮灰、毒计……这江湖比手稿里写的还要凶险，若想活下去，她不能再做那个任人宰割的林砚秋。
窗外的北风还在呼啸，卷起院中的积雪，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
林砚秋走到剑架前，握住那柄未开刃的长剑，入手沉甸甸的。
她虽不懂武功，却在历史系的选修课上学过基础的击剑技巧，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这本《剑啸山河》的结局，知道每个角色的命运轨迹。
“既然占了你的身子，我便不会让你白白送命。”
林砚秋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说道，眼神逐渐坚定，“凌云剑派也好，江湖阴谋也罢，从今天起，我林砚秋的命，要由自己做主。”
她将青铜剑穗从手稿中取出——不知何时，它竟跟着她一同穿越，此刻正静静躺在她的掌心，铜绿之下，暗金的云纹似在缓缓流动，仿佛在回应她的决心。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欲，修正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
当前任务：识破并避开周柔的毒计，存活至门派大比。
林砚秋猛地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看来这江湖之路，她并非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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