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测灵碑上那片混沌黯淡、几乎要熄灭的灰光,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云悄悄脸上,抽得她耳鸣目眩,西肢冰冷。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血管壁的哗哗声,以及心脏一下下沉重又徒劳的撞击。
“废灵根?”
台下不知是谁先喃喃出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随即,像是冷水滴入了滚油,整个演武场瞬间炸开了锅。
“废灵根?
那是什么?
从来没听说过啊!”
“这你都不知道?
古籍里有记载,比五行杂灵根还不如!
是真正意义上的‘无’!
根本无法储存灵气,比凡人强不了多少!”
“怎么可能?
她刚才引动了测灵碑啊!
虽然……虽然那光怪得要命……引动了又如何?
你没听大长老说吗?
根值近乎于无!
近乎于无!
这等资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真是……开了眼了。”
“万年难遇……哈哈,原来是这种‘难遇’?”
议论声、惊呼声、质疑声,最后统统化为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幸灾乐祸。
那些目光,方才还只是好奇或漠然,此刻却像淬了毒的刀子,密密麻麻地扎在她身上,刮擦着她的皮肤,刺探着她摇摇欲坠的尊严。
云悄悄僵在原地,手还维持着按在碑上的姿势,指尖冰凉彻骨。
她试图从那片令人绝望的灰色光晕上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连转动眼珠的力气都没有。
高台上,大长老己经重重地坐了回去,闭上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弃与疲惫,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脏。
其他几位长老也是面面相觑,摇头叹息,低声交换着难以置信的话语。
“云家……竟出了这等‘人才’。”
一个尖刻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是云婉婷。
她排众而出,走到云悄悄面前,上下打量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肮脏的垃圾,嘴角却勾着最畅快淋漓的笑意。
“悄悄妹妹,原来你的‘悟性’,你的‘心思纯净’,就是这般模样?”
她声音拔高,确保全场都能听见,“怪不得引气入体快,原来是漏斗般的资质,存不住半分!
枉费执教师兄还夸赞于你,真是……可笑至极!”
她身后的几个少女也跟着哄笑起来。
“废灵根,岂不是连我们这些三灵根都不如?”
“何止不如,简首是云家之耻!”
“浪费米粮!”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割锯着云悄悄的神经。
她感到一阵阵晕眩,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站立不住。
她穿越而来,努力融入,拼命修炼,抱着那一丝微弱的希望,以为上天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总会留有余地。
却原来,是更大的玩笑。
废灵根?
比凡人还不如?
那她这五年的坚持算什么?
那些深夜打坐的孤寂,那些锤炼筋骨的痛楚,那些对缥缈仙途的憧憬……又算什么?
一场自以为是的笑话吗?
“肃静!”
三长老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测灵继续!
云悄悄,下去吧。”
下去吧。
轻飘飘的三个字,像是最终判决,将她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云悄悄猛地回过神,触电般缩回一首僵在半空的手。
指尖因为用力按压而泛着白,此刻脱离石碑的冰凉,却带回更刺骨的寒意。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任何人的眼睛,机械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下高台。
脚下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拽着千斤重的镣铐。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影随形,鄙夷、怜悯、好奇、冷漠……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在其中,几乎窒息。
她经过云婉婷身边时,听到对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蔑地哼了一声。
人群自动为她分开一条道路,仿佛她是什么不洁之物,避之唯恐不及。
她走到人群最后方,找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把自己缩起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才敢微微抬起头。
场中的测灵还在继续,惊呼声、叹息声依旧此起彼伏。
但再也没有人看向她这个方向。
她成了被彻底遗忘的存在。
阳光渐渐变得刺眼,明晃晃地照在青石板上,反射出白亮的光,晃得人眼睛发疼。
可云悄悄只觉得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冷。
她环抱住自己的双臂,指甲深深掐进胳膊的皮肉里,试图用疼痛来压下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绝望和茫然。
废灵根……原来,那不是努力可以弥补的差距,不是机缘可以改变的命运。
那是绝路。
仙途浩渺,大道三千,却从一开始,就对她彻底关上了大门。
她怔怔地望着地面自己的影子,那么小,那么黑,被阳光拉得扭曲变形,就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希望和未来。
眼眶又酸又涩,她却死死咬着牙,不让那点水汽凝聚。
不能哭。
至少不能在这里哭。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阳光的味道,还有远处灵植园飘来的淡淡清香。
这一切曾经让她觉得充满希望的世界,此刻却变得无比陌生而残酷。
她缓缓闭上眼,将所有的喧嚣、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嘲讽都隔绝在外。
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前世躺在病床上,看着点滴一点点滴落时的无力感。
原来,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个身体,有些东西,依旧无法改变。
命运的残酷,总是如出一辙。
演武场上的喧嚣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切。
只有心脏一下下沉重的跳动,和血液冲刷耳膜的嗡鸣,无比清晰地在提醒她——你,云悄悄,是个废物。
万年难遇的,废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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