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殿侧殿，空旷而寂静。
这里与主殿的辉煌截然不同，只有冰冷的墨色石壁和地面上刻画的复杂法阵纹路。
空气中弥漫着能量散尽后的枯朽气息，还有一种极淡却无法彻底抹除的血腥味。
璇玑穿着灰白色的粗麻仆役服，站在法阵边缘。
她面容平静，眼神古井无波，熟练地打出一道道法诀，激活地面的纹路。
微光亮起，开始将那些散落在法阵中央、己然失去所有光泽、如同顽石般的躯壳，以及夹杂其中的破碎衣物尘埃，缓缓吸入下方深处，进行最后的分解与净化。
她在这里工作了很久。
久到己经习惯了每一次飞升盛宴过后，侧殿便会迎来这样的忙碌。
对她而言，这与其他清扫工作并无不同——维持神域既定秩序的末端环节，确保一切回归洁净与虚无。
只是今日，当她引导着法阵能量，处理着最新一批“残渣”时，指尖操控的神力流转间，偶尔会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滞涩感。
感觉有什么东在抗拒着最终的湮灭。
她微微蹙眉，将这异样归咎于本次“御馔”的灵韵过于充沛，导致残余的情绪碎片也格外顽固。
她稍稍加大了神力输出，法阵光芒更盛，吞噬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流程接近尾声。
大部分残渣己被清理一空，只剩下法阵角落一小堆最为细碎、能量反应几乎彻底寂灭的粉末。
按照神域律例，这些也需一并处理，不容许任何遗漏。
璇玑抬起手，指尖神力凝聚，准备完成这最后一步。
就在这时，那堆碎末之中，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轻轻触动了她的神识。
那波动并非纯粹的怨念或死寂，其中竟夹杂着一丝异常坚韧的、近乎顽固的抵抗意志，还有一种……与周围神界能量格格不入的、来自下界的独特气息。
这气息让她感到一丝极其细微的、莫名的熟悉感，仿佛触动了她记忆深处某个早己被封存的角落。
她的动作停顿了半息。
这不符合规程。
残渣中不应存在任何尚有波动的意识，无论多么微弱。
任何异常都意味着处理不彻底，需立即上报，由更高阶的神仆来处理。
她指尖的神光亮起，趋于稳定，准备将那点不该存在的波动彻底抹去。
职责如此，律例如此。
然而，那点微光顽强地闪烁着，明明下一刻就要熄灭，却偏偏不肯融入周围的死寂。
那股抵抗的意志，像一根细微却坚韧的丝线，莫名地牵动了她那早己习惯于冰冷程序的心绪。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她刚被分配到这侧殿时，似乎也感应到过类似的波动。
那时的她，严格遵循了所有规程。
后来呢？
后来她再未感应到过。
它们最终去了哪里？
她从未问过，也知道不该问。
指尖的神光，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她目光快速扫过侧殿，确认只有她一人。
处理残渣是低等仆役的职责，高阶神族从不会踏足这等污秽之地。
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着她。
她伸出手，取过一块最常见的“滤能灵晶”。
这种灵晶通常用于初级能量过滤，内部有天然孔隙，能隔绝探测，是神域最普通的耗材之一。
她以神力小心地引导着那堆包含微弱波动的残渣粉末，将其注入灵晶内部一个极其微小的孔隙中，然后迅速捏了几个最基础的封灵诀，将孔隙口彻底封死。
完成这一切，她将这块灵晶与旁边其他等待回收或丢弃的废弃耗材放在了一起，外表看去，没有任何异常。
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速度略微快了些，这是一种陌生而奇特的体验。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丝不该有的、名为“紧张”的情绪，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打出最后一道法诀。
侧殿地面光芒大盛，随后彻底熄灭。
所有痕迹都被清除，只剩下冰冷的墨色石壁。
当负责运输的低阶神仆——那些眼神空洞、行动僵化的傀儡——走进来，默不作声地将那堆废弃耗材，包括那块灵晶，统一收走时，璇玑的目光没有跟随。
她只是转身，开始检查侧殿各处是否还有未清理干净的角落，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她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点微弱的火星，离开了飞升殿，将会去往神界底层那些混乱、能量贫瘠的区域。
或许很快就会被那里狂暴的能量乱流彻底撕碎，又或许会在某个角落悄然熄灭。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或许是那丝下界的气息勾起了什么，或许是那顽强的抵抗让她感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触动，又或许，只是漫长到近乎永恒的重复职责中，一次无心的偏差。
她走出侧殿，身影融入神殿长廊冰冷而永恒的光晕中。
只是在她神识最深处，那点微弱的波动，像一枚小小的烙印，留了下来。
而此刻，在那块随着运输傀儡颠簸前行的滤能灵晶内部，凌渊最后的一缕残魂，正被灵晶本身微弱的过滤能量无意识地包裹着，陷入完全的死寂。
仅存的一丝本能，让他紧紧抓住这微不足道的屏障，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前路何方，是彻底消散，还是另有变数，无人知晓。
运输傀儡迈着规律的步伐，走向神域下层通往废料处理区域的传送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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