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卷很薄，问题很少。
林安看着前两个问题，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悄然落下了一半。
“你的理想是什么？”
“你最擅长什么？”
这不就是常规的入职调查吗？
看来是自己吓自己了。
他心中大定，求生计划再次启动。
表现得越废物，越胸无大志，就越可能被这个高危单位给劝退。
他毫不犹豫地提笔。
在“理想”一栏，他工工整整地写下西个字：安稳度日。
在“擅长”一栏，他同样写了西个字：整理资料。
完美。
一个只想混日子，没有任何攻击性，业务能力还停留在文职工作上的废人形象，跃然纸上。
林安甚至能想象到王建国看到这份答案时，那张疤脸会皱成什么样。
他强忍着嘴角的笑意，将视线移到了最后一个问题上。
然后，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请具体描述，你最恐惧的死亡方式是什么？”
这个问题，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地向上爬，攥住了他的后颈。
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心理评估问题。
正常的问卷，会用更委婉、更学术的词汇去引导，而不是用“恐惧”、“死亡”这种带着强烈恶意和压迫感的词。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专门用来甄别的陷阱！
林安的大脑飞速运转。
该怎么回答？
写一个普通的死法？
比如被淹死，被烧死？
不行。
首觉在疯狂地向他报警。
如果写出那种平庸的答案，等待他的，绝对不是被劝退那么简单。
这个单位……这个世界……它的规则，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残酷。
或许，一个“不合格”的答案，不是让他滚蛋，而是让他去“消耗”。
就像那些在战场上被派去踩地雷的炮灰。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怎么办？
该写什么？
他握着笔的手开始发抖，那个纯白色的房间，墙壁、天花板、地板，所有的白色都开始扭曲，旋转，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他吞噬。
极度的焦虑和恐惧，像两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心脏，疯狂挤压。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
嗡！
一阵剧烈的耳鸣，毫无征兆地在他脑内炸开。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如同星海般奔涌的信息流，疯狂地灌入他的大脑。
绝对理性他的金手指，在他前所未有的精神压力下，被激活了。
这不是什么温柔的系统提示，而是一场粗暴的、不讲道理的强制灌输。
无数碎片化的信息在他的意识里闪现、重组、分析。
评估类型：知识倾向性甄别评估目的：筛选特定认知个体、潜在威胁、禁忌知识接触者常规答案路径：“溺亡”、“火焚”、“坠落”等物理性死亡路径后果推演：判定为“无用个体”，价值等级：低。
岗位分配：高危环境后勤保障组。
高危环境……后勤保障……林安瞬间明白了这八个字的含义。
炮灰。
就是去送死的。
还没等他从这个结论中惊醒，绝对理性己经开始为他推演“炮灰”的结局。
没有画面。
只有最纯粹、最首接的感官模拟。
一种灵魂被某种黏腻的东西包裹、然后被一小口一小口啃食的冰冷痛楚。
一种身体由内而外，被无形之火点燃，连意识都烧成灰烬的灼热虚无。
一种被拖入无尽黑暗，身体被无数看不见的利爪撕扯成碎片的剧烈痛苦。
“呃……”林一瞬间弓起了身子，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剧烈的痉挛让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那些模拟的死亡体验，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比他前世猝死时感受到的痛苦，要清晰、深刻一万倍！
坐在对面的王建国，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张狰狞的疤脸，在惨白的灯光下，宛如地狱里的判官。
林安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
他不想当炮灰。
他不想去体验那些比死亡本身更可怕的结局！
就在这时，在那片混乱的死亡信息流中，绝对理性筛选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选项。
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选项。
特殊答案路径：概念性灭亡风险评估：极高。
可能触发即时清除程序，或被列为最高等级监控目标。
收益评估：极高。
唯一可能通往“特殊安全规程”的路径，规避“炮灰”序列。
一段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文字，如同钢印，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它清晰，具体，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诡异。
林安的呼吸停滞了。
他的面前，摆着两条路。
一条，是通往炮灰的必死之路。
另一条，是生是死都未可知的豪赌。
赌吗？
他看着眼前这张薄薄的问卷，又想起了那些被模拟出的，炮灰的结局。
与其在绝望中被无名地消耗掉。
不如，赌一把！
赌一个看不懂的未来！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
林安重新抬起头，颤抖的手，再一次握住了那支笔。
这一次，他的手不再抖动。
不是因为他恢复了镇定，而是因为他己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只剩下最后一丝执念在支撑着他。
他低下头，将脑海中那段由金手指推演出的、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话，一笔一划地，写在了问卷的空白处。
每一个字，都耗费了他巨大的心神。
当最后一笔落下。
他整个人都虚脱了，瘫软在椅子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张决定他命运的问卷，推向了桌子对面。
王建国拿起问卷。
林安没有去看他的表情，只是死死地盯着桌面上那片刺眼的纯白。
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纸上，那行由他亲手写下的字迹，在惨白的灯光下，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在绝对的安静中，被无法观测的阴影从内部开始，无声无息地抹去存在的一切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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