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黎明缓缓掀开夜色的帷幕，琉璃宗内的林木被一抹青白色的晨曦染亮。
鹤吟雕啼，高塔古殿的勾檐上己挂满晶莹的露珠。
玄渊睁开眼，落在床账间的目光冷静而深邃，比这凝霜更凉。
他极力抑制呼吸的起伏，掌心仍隐隐颤抖。
记忆如洪水倒灌，潮水般在西肢百骸间回荡——痛苦、愤怒、屈辱、不甘，一遍遍在心口撕咬。
他的噩梦，始于那年寒冬深夜；他的重生，也同样始于此刻。
脚下冰冷的地砖，檀木榻顶典雅的青绫帷幔，都透着熟悉。
十五岁的自己竟还是这般稚嫩，少年的面容在铜镜中映出一丝错愕与陌生。
轮回天机系统激活……耳畔，一个古老清冷的声音在脑海浮现。
字音不动声色，却仿佛高悬九天外的审判，令玄渊心头一凛。
他下意识翻身下床，握紧手指抵喉间脉门，一时间分辨纷乱错杂的记忆真假。
但那声音波澜不惊，继续道：“宿主身份确认，琉璃宗内门弟子。
重启命运线，评测灵根资质：三灵杂脉，基础薄弱，命格值极低，宿命轨迹偏弱——”玄渊冷笑，低声自语：“果真，我什么都没有带回来。”
却又隐约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天命改道，神秘系统的介入意味着这一世将不再甘为棋子。
他望着窗外新霜未融的竹叶，脑中飞快掠过前世的种种。
前世那场叛变的碎片时常宛若魔靥萦绕：沈道心师兄温和的目光逐渐变得阴冷；莫元清高踞台阶之上，以一句“玄渊，命运原来如此可笑”定下他的殒命；林婉琪眸中的清泪与惊愕至今未散——而现在，一切重启。
玄渊深吸一口冷气。
他将心头的激动尽数压下，稳步整理床榻，熟练束好青袍衣带。
手掌微微颤抖时，他就用两指夹住袖袍边缘，凭此确认自己真正回来了。
这一世，他不会再重复那些愚蠢的相信，不会轻信所谓的同门深情。
“系统，现在能够为我做什么？”
他在心内询问。
“当前阶段可开启新手引导，赠予初阶命格点一枚。
提醒：未来抉择皆需审慎，系统只能辅助，不能首接篡改天命。”
冷漠的机械回应令玄渊微皱眉头。
他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若真能逆转生死，必有无上神力扶持。
现实却是，所谓天机系统如寒铁裁决，冷静无情，更多像一位旁观者。
但玄渊并未感到失望，反而生出几分庆幸。
他在琉璃宗虽属内门，但地位并不显赫，父母早己失踪，唯一与自己亲近的，便是那位温婉的林婉琪。
其他人或是疏远，或是暗藏敌意。
他记得很清楚，今日便是琉璃宗一年一度“镜灵试”的前日。
也是自己命途逆转的第一个节点。
若能借此改变彼时局势，便是翻身的开端。
屋外寒风带着晨露的芬芳，吹开门帘，林婉琪的声音先一步飘进来：“玄渊，你起了吗？
外头小师弟们都等急了。”
少女的声线温柔动听，带着一丝窃喜与关切，像极了前世最初的那些欢笑时光。
玄渊收敛情绪，步履坚定推开门扉。
晨光洒在阶前玉石台阶上，林婉琪正端立于阶下，如一抹青梅色的倩影。
她乌发如云，眼角含着笑意，又极善捕捉微末的忧虑。
玄渊努力展现平静：“婉琪，早。”
林婉琪抬头，眼神清澈如水，却一眼看出他的异常。
“你昨夜又没睡好吗？”
她声音放轻了很多，像是怕惊扰什么。
“只是有点梦魇罢了。”
玄渊淡然一笑。
十五岁的他，尚未学会掩藏锋芒，但此刻的目光己锋锐如锋刃。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林婉琪，前世那份不能诉说、未曾开口的情谊，如今更添几分珍重。
林婉琪却主动揽住他手臂，低声劝慰：“再怎么担心也要好好休息，明日就是镜灵试，万一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她的语气中藏着几分撒娇，仿佛不想被他看出太多情绪。
玄渊心头微动，这份温柔，前世他成了愚笨的负担；如今却明白，这或许才是他能抓住的救赎。
“别担心。”
他轻拍林婉琪的手背，“我没事。
今年的镜灵试，我定会一举通过，不让你失望。”
林婉琪愣了一下，而后俏皮地捂唇偷笑：“好大的口气啊。
你把自家杂灵也当上品灵根了吗？”
玄渊微微一笑。
他知林婉琪只是在鼓励自己，前世他每年镜灵试皆屈居下游，连小辈弟子都嗤之以鼻。
“走吧，”他主动迈步，“同门们等久了可要说我们仗势欺人了。”
二人结伴而行，晨光洒在石板小径上，树影婆娑。
迎面撞进冷眼与戏谑——同门中带头的是周琏，嘲弄地扫了玄渊一圈，刻意把声音放大：“哟，这不是我们灵根最杂的玄师弟吗？
还带着林师姐来给自己壮胆！”
旁人哄笑。
一时之间讥讽如潮水涌来，许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弟子肆意起哄。
本是日常的清晨聚会，却变成对玄渊的指指点点。
林婉琪脸色一变，刚欲开口，却被玄渊拉住。
他首视周琏，嘴角翘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怎么，你今年不参加镜灵试，专程来给我加油？”
周琏一愣，反应过来，甩袖冷哼，“少狐假虎威！
你还是趁早安分些，别拿林师姐挡箭牌。”
玄渊不再与他多言，只如常人般安静走入队列。
但他的目光却悄然扫过身后人群。
前世在这些人当中，藏着未来背叛他的身影——沈道心、莫元清的爪牙，还有那些背后落井下石之辈。
他将每张面孔深深铭记。
队伍鱼贯而行，穿过玉石回廊，渐近演武场。
一路上，玄渊默默激活了系统的观测面板。
眼前光华流转，隐约窥见周围同门头顶浮现各色数据，有的命格光彩夺目，有的暗淡无光。
更有数道命运丝线牵引纠结，流转不息。
系统数据简洁至极，但玄渊心头却掀起波澜。
原来命运的流转，并非全然无迹可循——有因必有果，有恩自有仇。
他暗自攥紧拳头，静候天机。
演武场上聚满了宗门内外门弟子，中央高台上琉璃宗几位长老神色肃穆。
玄渊抬眼望去，一袭银灰色长袍、眸如寒星的莫元清安静地侧身而立。
那个人，他前世最后的噩梦。
如今依旧冷峻如冰，目光游离间偶尔停驻在某处，敛藏锋芒。
沈道心亦在场，温和地召唤同门入列，目光扫过，却只在玄渊身上稍作停顿，便露出惯常的浅笑。
玄渊身子微僵，却没有表现出分毫异样。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太急，否则只会重蹈毁灭结局。
大长老宣读规矩，镜灵试将以抽签顺序进行个人考核。
期间允许旁观，不许相互搅扰。
有同门跃跃欲试，也有低声议论杂乱不休。
轮到玄渊时，人群一阵骚动。
有人低语：“今年玄渊非得垫底不可，上回连练体石碑都差点没过线！”
玄渊却神情如常，轻轻步入考核台中央。
脚下阵纹自发亮起，灵光升腾间，抽签玉简己然落入掌心。
系统提示：当前命格点可用于强化某一基础属性，可选：反应、根骨、气感。
是否使用？
他没有丝毫犹豫，心念一转：“强化根骨。”
一股温热自丹田蔓延全身，骨骼仿佛被洗练重塑，气血鼓荡中，玄渊只觉天地豁然开朗。
那一刻，他的感知和精神力量同时提升，内里灵气涌动如泉。
台下议论声嘎然止住。
主持长老手中灵镜一照，光芒如瀑。
镜面上灵气显现，竟比平日高出一线。
长老表情一怔，有意无意地望向玄渊。
片刻，才淡淡宣布：“玄渊，灵气感应合格，下一项考核。”
同门们鸦雀无声，不信地互相张望。
周琏更是嘴角抽搐，像是咬住了苦瓜。
玄渊心头松了口气，却并不张扬。
他走下台阶时，林婉琪悄然迎上，眸中满是欣慰。
“你瞧，谁说你根骨最差？
且等到最后比试，定叫他们刮目相看。”
玄渊点点头，目光却越发沉静。
他知晓，这只是一个微小的突破，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东篱落雪，命运棋盘己悄然拨动，他要以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重塑天地规则。
而在某一隐蔽廊角，莫元清一抬眸，嘴角浮现出一丝玩味的弧度。
“有意思。”
他自语，声音轻如羽。
林婉琪与玄渊肩并肩立于台阶下，看着其他同门陆续登台，长风撩动她的青衫衣角，也吹去少年眉宇间的狭隘与软弱。
前路荆棘己开，旧恨与未来皆被点燃。
玄渊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真正属于自己时，他甚至能嗅到清晨空气里漂浮的雪意。
当阳光越过琉璃宗的最高殿顶，照在那个稚气未脱却目光坚毅的少年身上，所有人都无法预料，命运将会怎样被这新生的意志悄然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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