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筝被俘了!”
“当真?
她可是不死之躯,欲火救世的女战神呐。”
“什么不死之躯,什么女战神,不过是病急乱投医,也只有大业干得出来此等荒唐事,让弱智稚子坐皇位,让女子挂帅出征,闹了这天大的笑话哈哈哈。”
司徒筝拖着殷殷流血的残躯顺着冰冷的台阶爬到殿上。
上方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放肆的哄笑、粗野的劝酒声浪和浓烈的酒气泼洒下来:“大业男子矮小瘦弱,这娘们更是娇得很呐。”
“大业当真没人了?
弄个娘们儿上阵?”
“上次烈火都没烧死她,这回怎么弄得这般血污遍布,看来这女人打仗不行,净会胡诌唬人了。”
毫不掩饰的鄙夷、嘲弄,此起彼伏。
突然,另一个温和的声音顶了回去:“就这女人,不也让你我兄弟在比目关外,吃足了苦头?”
这声音……司徒筝心头一凛——是卫无烬。
阵前照过面,他那柄弯刀,差点横穿她的肩甲。
此刻仍是银面寒霜,坐在侧首,淡薄地扫过她的狼狈。
司徒筝深吸一口气,挺首几乎麻木的脊梁,声音在空旷奢靡的殿宇里撞出清晰的回响:“大业司徒郎将,拜见殿下!”
高踞在铺着华丽白虎皮王座上的大羌皇子苻爻懒洋洋地啜着金杯里的酒。
短暂争议后。
司徒筝的价值很快被抬上了秤盘——五十万石粮秣,十万钧精铁!
快马出城。
目标——燕城。
“数目不小,”一个将领咂摸着嘴,斜睨着她,眼神像打量牲口,“那傻子皇帝,舍得拿这么多换一个女人?”
苻爻的目光终于从司徒筝身上移开,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声音带着施舍般的恶意:“那就只能怨司徒郎将忠义错付。
下辈子投个好胎,入我大羌麾下,赶得上我族入主中原,届时封你个大将军,哈哈哈。”
他语气轻佻,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皇帝轮流坐,那群软脚虾都坐得,也该轮到我们尝尝中原的酒色了!”
立刻有人高声附和,觥筹交错声浪再起。
一股滚烫的血气猛地冲上喉头。
司徒筝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大业未亡,邺京尚可一战。”
苻爻垂眼,那目光像在看一只不自量力、妄图撼动大树的蝼蚁。
他嗤笑一声,转向左右,刻意放大了声音:“听听,腿肚子都在打颤了,还不忘表忠心。”
“哈哈哈哈——”哄笑声浪比之前更甚。
“拖下去!”
苻爻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大手一挥,像拂去一粒尘埃。
黑沉的牢狱中。
司徒筝失去了时间。
首到被拖出来扔在苻爻座下。
漫长的煎熬终于有了回音。
燕城的车马,艰难地翻越了千里冰封的北山,抵达了瓦木斯。
但带来的东西,远远填不满苻爻的胃口。
苻爻疲倦地挥了挥手,示意人给司徒筝治伤,目光却投向一旁沉默的卫无烬:“赏你了。”
他的视线落回司徒筝脸上,嘴角勾起:“司徒郎将,你该庆幸你是个女人。”
“女人”二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司徒筝心脏最深处。
北雁、后辽屠城后以女人为两脚羊充作军粮的习俗瞬间攫住了她。
千百次的预演在恐惧面前土崩瓦解,司徒筝瘫软在地,手指死死抠进冰冷的石缝。
“苻爻!”
司徒筝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大羌也是一方霸主,怎能以人为粮,伏请给我一个将士的死法!”
苻爻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嘲笑,仿佛看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居高临下,语气带着施舍般的荒谬:“我羌人不是未开化的野人,还不至于把你当猪羊。”
他看着司徒筝因这句话而微微松懈的身体,恶意地补充道:“你爹和你那好弟弟既没诚意,本王也不能白养个外族人。
去,好好伺候本王的兄弟。”
西下皆是露骨的调笑:“殿下怎么不留来自己享用?
就算施恩部下,也该给我们这些懂品香饮玉的人,给卫将军不是浪费了么?
哈哈哈……”苻爻漫不经心地走到跟前,华贵的金丝蟒袍随着他的动作荡漾出松散的弧度,首到荡涤到司徒筝的视野。
华靴抬起司徒筝的下巴,左右晃了晃,斜睨的视线落在她狼狈不堪的肌肤上。
苻爻打量后,慵懒地摇头:“传闻清歌郡主有倾国倾城之貌,此刻看来,倒让人倒胃口。”
苻爻转而拍了拍卫无烬的肩:“卫将军是不近女色的,或许是吃不来这寻常女子,偏是口味独特,没准司徒郎将能合你口味。
再且,司徒郎将好歹是皇族血脉,也勉强可堪匹配本王的兄弟。”
卫无烬拱手:“谢殿下。”
司徒筝与卫无烬于阵前对峙数月,屡次交手,没想到还有这一日。
抬头看去,卫无烬的视线正好落了下来。
面如古井、波澜不惊。
似乎对于收个敌国女子于他而言泛不起一点波澜,只是走到她的跟前停了一瞬说了句“走”,死,在这乱世,俯拾皆是。
活,却要在刀尖舔血,荆棘丛中爬行。
司徒筝跟在卫无烬高大的背影后,踏入他的府邸。
刺骨的寒风与飞雪被隔绝在外。
帐内弥漫着干燥的皮革气息、淡淡的铁锈味,还有一丝北地松脂的清冽。
中央炉火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驱散了她骨髓里沉积的寒意,带来一种近乎虚幻的温暖。
战场上的宿敌,强弱己判若云泥。
她站在空荡的帐心,无人问津。
卫无烬脚步未停,只侧首投来一瞥。
那双冰封湖泊般的碧眸,依旧淬着拒人千里的寒光,在她狼狈姿态上毫无停留地扫过。
随即,他大步走向帐后用厚重兽皮隔开的里间。
仆妇们鱼贯而入,见到司徒筝只是狠狠剜过,配上十足不屑地一声啐。
从司徒筝身前匆匆行过,沉重的木桶盛满滚烫的热水,哗啦啦倾倒入浴桶的声音清晰传来。
水声渐歇,帐后归于一片带着水汽的寂静。
她敏锐的察觉到,卫无烬比苻爻的态度要松软许多。
就像她在面对羌人来犯所了解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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